说到这儿,龚传文自己都有些说不下去,别说陆艺华了,就连他都觉得方靖这么做实在太没担当了些。
七十九军下辖三个师,每个师最少六千,多的有近八千。这么多人,在人数不足他们三分之一的共军突袭下,竟然连一夜都没抗过去,说说都丢人。
更何况,他们甚至都没有反抗就直接撤退了。
果然,还未等龚传文接着开口,陆艺华就冷嗤一声:“方靖还真出息了!”
龚传文老脸通红,这句话就仿佛刀子一般割在他脸上,冷风一吹就是火辣辣的疼。
陆艺华自然瞧见了龚传文的样子,想起来这一路上听闻的消息,他勉力压下胸中不耐的情绪,缓声道:“你接着说。”
龚传文被他这突来的待遇弄得一怔,但见陆艺华没有别的表示,也就接着说:“当时我们的作战会议还未解散,方军长直接下令让部队往南退。我和几个军官认为这样突围部队容易乱,说不定就要覆灭,于是主张固守。”
听到这里,陆艺华点点头:“后来呢?”
“在我们几个的劝说下,军座也就妥协了,命令我反攻文峰塔。”听到这里,陆艺华气息顺了不少,龚传文也得以松口气,他接着道,“守在文峰塔的共军人数不多,在我们的攻击下很快就退了,但是,但是方军座依然坚持撤出荆门,并不再顾虑我们直接下达了命令往南突围。”
往南突围的计划进行的并不顺利,共军对方靖的意图早有预料,在七十九军的难退路上设了不少要点埋伏着。就这样,一整个军两万人,除了由兴山经水路运送到松滋一带集结的一九九师主力外,七十九军主力在未经过任何大规模战斗的情况下大败而归。
“……现在,除了卑职领着的一部,还有不少人正在往这边来。”
“还有不少人?”陆艺华问。
“卑职回来的路上见得情况,人多的人少的都有。”
知道陆艺华想的什么,二九八师师长回头朝身边的秘书吩咐了一句。那秘书点点头出了房门,然后还没等屋内再说几句话他就回来了。
二九八师师长问:“如何?”
“与龚师长所说相同,咱们的野战医院收留了不少人,这个事是副师长在负责,由于时间紧来没来得及报上来。”
“身份确定了吗?”
“确定了。副师长让卑职转告,说是还有不少残兵正往南来,大多是沿着沙襄公路。”
那师长点点头,然后转向陆艺华:“陆司令您看?”
靠在椅子上,陆艺华又想了想,转头问躺在床上的龚传文,“龚师长伤势还好吧?”
龚传文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下意识回答:“没什么大问题。”
“既然没什么大问题……那就先这样。”陆艺华站起身,道,“龚师长辛苦一下,暂代七十九军军长职务,负责收容整顿部队。”
龚传文本以为自己会受牵连,没想到不仅没他什么事,陆艺华甚至还给了他任务。虽然知道收容这工作确实他最适合,但心情还是难免带了些感激,道:“请司令放心,卑职定完成任务。”
陆艺华颔首表示知道,并未再多说其他的话。
这时他感觉非常疲累,这种战争,他叹了口气,这场战争——
闭了下眼睛,陆艺华压下心中忽起的悲意,勉强打起精神吩咐:“命令二九八师撤出团林铺、杨家集一带,第九师掩护。”
再疲惫他还是要为手下那几十万人负责,一条条都是命,但他心中那种无从下手的失力感,却让陆艺华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深深的厌倦。
屋子内的人都不是蠢材,听到陆艺华如此命令,心中都是豁然一沉,但这又有什么办法?
仿佛商量过一般,连带龚传文在内的所有人都起身鞠躬,应道:“卑职遵命。”
前世二
下了车,陆艺华径自往院内走。
一眼看去,院子内都是面色沉重步履匆匆的军官。见到陆艺华进门,正在忙着收拾文件的军官们忙停步敬礼:“司令。”
陆艺华边回礼边往里走,现在他根本无心再说什么。
刘晟回来时,见到的就是这个景象,虽然不乱却也已经没了秩序的军官们仿佛没头苍蝇一般在楼上楼下乱走。心中一沉,他一把抓住正对着他走过来的赵睿的胳膊:“怎么回事?”
赵睿低声道:“昨天夜里,共军突袭荆门,七十九军五千人被俘,军长方靖下落不明。”紧跟着就听到一声抽气声,他接着道,“敬安下令撤退,现在……”
刘晟没听赵睿说下去,松开他的手臂迈步就往楼上走。
赵睿忙拉住他:“等等,敬安在气头上,不让人打扰。”
“气头上?”刘晟皱起眉,他总觉得不太对。
“嗯。”赵睿点点头,“刚才回来时他脸色很不对,除了让人接着收拾外,一句话没说就把自己关进了屋子。”
“多长时间了?”
“有小半天了。”赵睿回答。
刘晟有些为难。陆艺华脾性并不好,虽然对情绪的控制力极佳,但在盛怒的当口却易迁怒他人。听赵睿这样一说,他还真不能上去了,不然说不定会劝出事来。
刘晟这边兀自担忧,赵睿去了一旁为他倒了一杯水。
初到陆艺华身边时,赵睿还是一个单纯激进却又有些自卑的青年,可以想象,这样性格的一个人在军中绝对不会讨喜,除去偶尔上心了来与他话尽甜言的陆艺华之外,就只有刘晟对他有所关照。
慢慢地,赵睿也学会了淡漠处事。后来他更是为了信仰牺牲许多,硬生生改变了性格,将淡漠变为更加不讨喜的目中无人,却获得了更多的情报甚至是机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