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
回应他的只有均匀呼吸声。
暖炉散发着热气,金边白衣的外袍与蓝金腰封一起,随意地挂在一边,入睡的温知寒躺在榻上,毫无防备。
沈纵朝着他俯身凑近,一手撑在枕边,近距离盯着温知寒的睡颜。
竟然是真的睡着了。
嘴角勾起,冰寒的杀意取代了乖巧的笑容,沈纵居高临下地盯着他,右手一抬,便以灵力勾动,让外袍衣兜内的金疮药飞入掌心。
只要在这里面混入毒药,就能看着温知寒一日复一日地‘主动’服毒……
可惜了,走得匆忙,他现在只有一种毒药带在身上。
他又取出身上藏着的毒药,小小的一堆,用纸包着,比灰尘还轻。
粉末被小心从瓶口倒入,混在金疮药里,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沉沉的叹息声忽然响起,榻上本该熟睡的人翻了个身,
“……阿渊。”
沈纵连忙摸向腰侧短剑。
温知寒刚从睡梦中幽幽转醒,干涩的双眼缓缓眨了眨,并未看清沈纵的动作。
他只是凭借气息确认了站在塌边的人,便再次放松了身体,甚至慢悠悠打了个哈欠,命门大敞,毫不设防。
这幅懒散的模样,在沈纵看来有些刺眼。
凭什么温知寒能做到对自己如此不设防?
难道是没把他放在眼里吗?
“阿渊……”
温知寒坐起身来,扶着额头恢复清醒,“我做梦了……?”
他好像梦到了什么很严重的事,但不知为何,醒来一睁眼就忘了个七七八八,只记得里面有沈纵。
“是的,”
沈纵微微笑着点头,
“方才师尊似乎还做了噩梦,徒儿有些担忧才过来看看,既然没事,徒儿这就去午睡了。”
他忽然感到有些索然无味,转身就走。
下毒差点被抓了现行,他原本是极度紧张的。
可当温知寒当真没有一点察觉时,沈纵却反而有些惋惜,他的剑已经许久没有出鞘,装模作样的尊师重道戏码也快腻了。
“等等。”
沈纵脚步一顿,警惕地微微侧脸,用余光向后瞥去。
被发现了?
“这屋里点了暖炉,但还是不够暖和,我去给你拿个薄被来。”
沈纵背对着他坐到榻上,自鼻腔轻嗤。
昨日还要睡柴房,连床都没有的人,今日倒是连午睡都要暖炉薄被了。要不是他重生了一次,恐怕此时已经受宠若惊、又被骗过去了。
为了糊弄过去,他假装乖巧地躺下入睡。
没想到,温知寒给他盖了薄被还不满足,竟然就在他身旁坐下不走了,硬是要看他入眠。
沈纵紧闭着双眼,心底有些摇摆不定。
也许温知寒比他想得更加心思深沉,早就发现他动的手脚了,只是在装傻?
方才还要用仙术看他是否说了谎,现在要试探是不是真的放心入睡……
他将计就计,干脆闭上眼睛,调呼吸,伪装成已经困乏到了极点,慢慢入睡的模样。
“睡吧。”
温知寒并不知他心中所想,也放轻了声音,垂眸望着徒弟的睡颜,笑着说道,“等你睡醒,我们就到了。”
沈纵没有说话,继续维持着轻缓的呼吸。
他的身体和精神紧绷着,温知寒却只觉得放松惬意,就这样坐在他的身旁,看起了窗外的风景。
“下雪了。”
温知寒的声音很低沉,并不会赶走人的睡意,反而融入了蜡烛燃烧、风雪吹过窗棱的细微声响,让人更加困倦。
他似是知道自己这样缓缓低语的效果,就这样在沈纵耳边一句一句地自言自语起来,像是许多年前给不满十岁的从渊讲睡前故事一样,不知疲倦。
“当年初次遇到你的时候,也是下了一场很大、很漫长的雪。
“从天上看雪,和走在漫天大雪中的感受是完全不一样的……”
沈纵听得烦躁不已。
他藏在被子下的手紧紧攥着,指甲深深抠在掌心,竭力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