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在耳里,心头仿佛被重重一击,眼泪几乎要奔涌而出。
平心而论,在遇到任珉之后,我就愈来愈少将精力放在写稿子上。以前还会自己去挖一些线索来做做深度报道,后来除了领导安排的任务,别的几乎都不怎么关心了。最后,还因为任珉,主动辞去了工作……一幕幕回想过去,那段日子,为任珉一个人,我耗尽了几乎所有的心力。
还记得自己刚刚重生的那几天,心里立下了无比坚定的目标,要做个写很多报道的好记者,要试着去阻止一些悲剧,还想过要去调查任珉,不让他插手一些肮脏的勾当,发展到后来的无路可退、丧心病狂……
脸上羞耻到发烫,我真是恨透了自己,想得再好又有何用,我却一件都没有做到。如今的结果,只能证明我叶书真,是个庸庸碌碌、一事无成的人。
和前世那个我相比,简直毫无长进。
我走的那天,一连晴朗了十多日的天气,突然下起雨。
我没有让任何人送我,带着行李搭上一辆黄鱼车,前往镇口的汽车站搭车。
雨下得很大,我只有一把不大的伞,却带了好几包行李。汽车似乎是脱班了,超过原定时间好久都不来。车站上只有我一个人,简陋的雨棚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没过多久,我裤子的下半截就已经全部湿透。
脑海里突然响起一句歌词:“带不走的,丢不掉的,让大雨侵蚀吧。”
我苦笑,如果可以,我也多想把那些日日纠缠我又折磨我的记忆,全部丢掉。为什么上天赐予我重来一次的生命,却没有赐我一颗能够重新开始的心,那样,我岂不是能轻松的多?
如果这辈子一醒来时就忘了任珉,忘了他曾带我的痛苦和伤害,或者我的记忆就这么停留在那些美好的时光里里……然后再遇见他,我就能毫无负担地和他相处,之后的结局,也顺其自然。
可那些记忆,既然还停留在我的脑海里,那么我就永远做不到任珉希望我做的,我永远不可能不去在乎,不去害怕,不去心存芥蒂。
在雨中等了一个多小时,车子总算姗姗来迟。上面没有座位了,我只能坐在湿漉漉的行李包上,恍恍惚惚地任小客车一颠一颠地向前行。
好不容易换了有座的大客车,我已经疲倦之极,顶着空调冷气,靠在玻璃窗上慢慢睡去。
等我再醒来时,已经到达目的地,车上只剩下我一个乘客,和抱着手臂面色不善的驾驶员。
头痛欲裂,四肢发软,我强撑着拿起行李下了车,随后便无力地蹲在车边,干呕了好几下。
今天还真是不顺遂,好不容易回来了,一踏上这里的土地,第一个姿态竟然是病怏怏的。
我着凉了,可能还有发烧……明白自己的身体状况,我掏出手机,集中精神把通讯录里那几个人名反复看了好几遍,最终选了一个,拨打了出去。
病初愈…
好热啊……
迷蒙之间,我觉得身上重重的,像是被压了什么又大又厚的东西,全身上下已是一身的汗,又粘又腻。
我睁开眼睛看了看:好家伙,身上竟然裹了两条厚厚的棉被!这可才是九月份的天啊,还有三十来度呢,没被闷死,可真算我命大!
我推开被子,盘着腿坐起来,轻轻晃了晃脑袋。头已经不晕了,除了饿和虚,并没有其他难过的感觉。
房间的门被打开,肖平探了半个身子进来,看到我,他先是一愣,然后笑开:“原来你醒了啊,感觉还好吗?”
“我已经大好了,谢谢你。”我点点头,想起昨晚是自己打了肖平的电话,向他求助。之后的事情我记得不太清楚,只记得好像和肖平说了几句话,然后躺在了他的出租车后座被他载走了……还有,现在立时浮现在脑海里的,昏暗光线下他那披着灯光向我走来的,朦朦胧胧的身影。
那个身影,笼罩在浅浅的光圈之中,竟让我觉得有一点点神袛的气势。
“小叶,叶书真,叶书真——”听到自己的名字反复出现,我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然想着肖平的身影想呆了。
我抱歉地对肖平笑笑:“昨天真是谢谢你,不然我大概要在停车场昏睡一晚上了。昨天你本来应该要工作的吧,我觉得自打我认识你,就经常让你为了我耽误工作,你损失了不少吧?”
肖平递了杯水给我:“你还和我计较这些干什么,我没告诉过你吗?像我这种老手,开半天的收入,就抵得上人家开一天,你放心,我不会以为接了你几次就破产的。”
就着水,我又吃了一片感冒药下肚,随即肚子空空的感觉更明显了,还发出了很不满的咕噜声。听到这声音,肖平立刻出去给我盛了一碗白粥来,就着肉松,我用了不到五分钟就把它吃了个干净。
唉,一点儿流质怎么够填肚子,嘴里也觉得怪淡的。我放下空空如也的碗,开始想念水煮鱼和干锅牛蛙的味道。
“你是再睡一会儿,还是起床了?”肖平收拾完碗筷,走进屋来问我:“你的衣服已经洗好晾干了,你要是打算起来,我就给你拿过来。”
我低头看看自己的样子,才发现自己上半身不着寸缕,下半身也只穿了一条内裤……兴许是因为刚才太热了,竟然一点都没察觉到这副尴尬的样子。
“我还是起来吧,怎么好意思一直在你的床上赖着。昨天晚上真是麻烦你了,照顾我一定很累吧。”我拉起被子挡在身前,有些不好意思。
肖平一边走到阳台上去拿衣服,一边说:“我昨天晚上把你带回家时,你已经完全睡过去了,一点意识也没有,叫也叫不醒。我只好先帮你脱掉湿掉的外衣裤子,再拿干毛巾帮你稍微擦了擦身,然后给你喂药盖被子。起头只给你盖一床薄被子,结果你在那儿发抖,脸色也红得吓人。我干脆找出家里两床最厚的被子,全都盖在你身上,刚开始你还挣扎着瞎动呢,过了一会儿就安分了,脸上也慢慢有汗冒出来,我才放心。不然,我还想着要不要送你去看急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