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表示理解。事实上,从咨询室出来以后,我就差不多了解了。许露的母亲找到了我,我们曾经见过面。
她告诉我,自从女儿出事以后,她就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但她也只是隐约觉得这事可能和她们的家庭会有关联,但还不能确定。
直到和我见过面以后,我问了些关于许露成长的问题,她才更多地从这个角度去进行反思。
她觉得自己过去对女儿太过疏忽。她一直都存有这方面的担心,现在则更是自责和无奈。
就是在这样的情绪下,她想起了我曾向她打听的,关于许露手机上记录的那个人名是什么情况。
于是,她和警察一起翻找出这个记录的时候,就多留了个心眼儿,从女儿的手机里翻找出了这个号码。
终于,两天以前,她为了想要更了解女儿一些,拨通了这个号码。
这就是高至远突然出现的原因了。
他们能遇到彼此的确是不易的缘分,我为他们俩高兴,不过,我仍有些担心……
那天过后,我和许露的咨询,换到了我的工作室里继续进行。
她已经出院,重新回到了工作中,但仍需要在医生的指导下持续服药一段时间,与我之间的心理咨询也还没有结束。
在后来的一个星期,我们在医院外见面了。
穿上了平日里的衣服,化上合适的妆,她又是那个精致完美的女人了。
不过我还是看出了一些变化,不同于她入院时的变化。
她的眼里有了一些柔情。
在笑起来的时候,不再藏着尖利的讽刺,气质也不再那么冰冷。
但她在柔情之中,仍留有过去的一丝阴霾。
她带着一贯的平静,微笑地说:“至远说要在我身边照顾我,老实说,我很感动。不过,会照顾多久呢……”
她的笑里似乎有一丝苦涩的味道:“他不是没有提过这个话题,但都被我打断了。也许他想商量,或者想承诺?”
她摇摇头:“还不如抱在一起,跳支舞,唱首歌呢。”
“你不愿意和他谈论这个话题,是为什么呢?害怕吗?还是……”
“是吧,就是害怕。”
这时候,我更加体会到她笑里的那一点苦涩是什么了,是一种带着自嘲又无可奈何的味道。
“为什么害怕呢?”我尝试让她看清自己内心的恐惧。
这一次,她没有那么快地回答,托着下巴想了许久:“说不清楚,也许,是怕失望。”
“失望……那是因为心里有某种期望吗?”
又过了许久,她说:“是吧。”她说着,好像心里泛起一股酸涩,眼眶又潮湿了。
瞳孔里闪烁着她的期许和愿望。那些让这个富足无缺的女人也感到渺茫而无常的期望。
“不知道,但我不想要承诺,不想他承诺。现在很好,就珍惜吧。”最后,她的嘴角又扬起了微笑。
成年人的世界往往是这样,我们越过了一个坎并不意味着前路就是坦途。
我不会要求她此刻就学着去相信与人之间的亲密关系,相信感情可以长久,虽然这是她内心最渴望的方向。
作为咨询师,我尊重每个人所处的人生阶段和人生经验。
在她眼里,世界是无常的。
一点点感情的联结和羁绊,对于她都极为珍稀,也极为不适。经过那样的成长经历浸泡后,她自己也已经不适应长久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