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说到此处,一个尖眉利眼的婆子就蹿到了傅夫人跟前,那着急忙乎的样子,倒不像是来见主母,而像是来催当差的下人。
傅真站住脚:“你是哪屋的?”
从前的傅真多数呆在正院和自己的院子,傅夫人防着不测,不让她接触府里别的下人,是以眼下她觉得这婆子面熟,但却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婆子觑着她,皮笑肉不笑:“奴婢是柳姨娘屋里掌事的,大姑娘真贵人多忘事,连我都不认得了。”
傅真眼底有冷意划过。
她回望着傅夫人:“既然父亲催得急,那母亲先过去,我缓缓脚就来。”
傅夫人深吸气,看她一眼后,跨门走了。
傅真收回目光,看着这婆子:“你叫什么名字?”
婆子胸膛挺得笔直,因着个头比发育不良的傅真还要高出半头,故而眼皮也是向下耷着的:“他们都叫我胡嬷嬷,大姑娘你是真不认得我?”
“现在认得了。”傅真点点头,又道:“你在主子面前口口声声以我自称,这不是身为下人该有的规矩罢?你见了我们,既不唤太太,也不行礼,柳姨娘平日也不管教管教你?”
婆子顿了下,哂笑了下:“大姑娘真是说笑了。奴婢听老家的人说,小孩子家家多病多灾就得贱养,柳姨娘不拘我,这也是为了姑娘您好,您看您这身子骨,对您太恭敬,怕是更要折了您的福——”
“啪”地一声,婆子话没说完,脸上便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傅真拍了拍巴掌,撩起唇角:“现在你睁大狗眼再次看清楚,姑奶奶我的身子是好还是不好?”
婆子面红耳赤,此着牙想要理论,傅真这只手又扇了一巴掌过去!
这下她愣在那里,却是连气息都忘了怎么喘了!
傅真站直了身子,斜眼睥睨她,漫声说道:“你们老家的人说什么我不懂,不过我们傅家的规矩是奴大欺主轻则调教,重则发卖。你要是不服呢,可以再来试试。我身子骨或许不好,但打起人来却有的是劲儿!”
婆子连挨了两巴掌,就是有怨气也只能把头低了下去。
傅真下了台阶,停在她身侧:“仔细想想,往后见了我与母亲该怎么说话,柳姨娘没教会你的规矩,以后我不介意见一次就教一次!
“滚!”
傅真斥走她,又环视了一圈远处皆看了过来的下人,冷着脸踏上了庑廊。
这他奶奶的叫什么事儿?
连个下人都敢在傅夫人这原配主母跟前耀武扬威,若说不是傅筠这两面三刀狼心狗肺的狗男人撑腰纵容的,她这就把自己脑袋给拧下来!
傅家原先住在江陵祖籍,祖上也是大族,傅筠的堂叔傅子钰这支是嫡支,也是他们家最有成就的一支。后来因为周皇覆了亡朝,江陵那边的傅家也经历了一番波折,总之本来傅筠这一支就建树平平,再因为家族里没有了主心骨,便沦落到靠着家里几间米铺过活。
而傅夫人娘家是皇商,可惜父亲子嗣凋零,长子夭折后,便只剩下她一个女儿。
傅家因与宁家存着几分生意伙伴的情份,傅筠少时就常在宁家来往,起初宁父看不上傅筠,那会儿盯着宁家家产的子弟多如过江之鲫,尤其这女儿还生得极之貌美,性情也是一等一的好,哪愁找不到金龟婿?
世事难料,那年因为战乱,宁父负伤在榻,皇商的买卖也无奈卸了,原先那么多上门献殷勤的子弟,却只有傅筠一人在跟前忙前忙后。宁父一声叹喟,只觉傅筠其心可嘉,便结了这连理。
宁父后来病好,又逢朝代更迭,撑了十来年。因着坐拥万贯家财,将来都是女儿的,他便花钱给进士名次并不高、在朝堂又没有任何根基的傅筠推上京城,当了京官。还想方设法让傅筠继承了傅子钰这座已然荒废的、座落在京城里的大宅。
在宁父病故前,傅筠就已经是礼部衙门的主事了。
到底时间是试金石!
这不,没了岳父的提携,十年后的他如今还在那礼部主事的位置上趴着呢!
合着没了岳父的钱,他傅筠啥也不是!
傅真寒着脸到了傅筠书房所在地,门下两个丫鬟看到她后,均快速走过来:“大姑娘,您,您要不还是回房去罢?老爷正发大怒,怕是姑娘去了要顶不住!”
傅真倒认得这是书房里当差的丫鬟,她们都有家人在傅夫人身边当差,算是当下的傅家里头少数还能站在傅夫人及子女一边的仆人。
“……你还想倒打一耙?我亲眼瞧见的她掐住柔姐儿,你说那只是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