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弟子众多,也并不时兴辟谷,吃的喝的一定不会亏待你。”诀尘衣在背后温柔的笑着,苍魇却莫名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是往常的诀尘衣,总是把他当孩子一样小心呵护的诀尘衣。
可是自从那个喜怒无常多疑善变的灵魂出现过之后,苍魇就越发不知道该怎么和他相处了。
说话间,昆仑已经近在咫尺。
飞剑从云层上盘旋着飞落而下,落满积雪的练武场上已经有十几个人提前等候着了。
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断崖上的积雪直垂下几十丈,就像一道流了一半就被彻底封冻的冰河。
风隔着厚厚的棉袄也能把凛冽送进人怀里。
所有人都裹得像长毛的粽子,半夜里睡觉要是不小心把脚伸出被子,估计到早上起来脚就没了。
神州广阔,无数洞天福地,这群人偏偏选这种西北边陲的苦寒之地,就算真的是苦其心志饿其体肤,也没见昆仑弟子比其他派系要强出许多。
这是严重的自虐加找不自在。
“师父,咱们到了。”还没等飞剑落地苍魇就一个纵身从上面跳了下来。
“昆仑十锋奉师尊之命在此迎接水月洞天诀真人。”这一行人应该已经站了好大一会儿,个个搓手跺脚一脸不耐烦,唯独只有这个十锋神色恭敬谨慎,在这铺天盖地的风雪中挺直着身子不偏不倚,眉宇间皆是正气。
“道兄,有礼了。”苍魇对十锋的侠名一向还是挺钦佩的,立刻像模像样的行了礼。
“有礼。”苍魇赶在诀尘衣之前跑出来的抢词的行为很是失礼,但十锋还是一丝不苟的还了礼。昆仑一向尊师重道,十锋低了头,后面的何欢和白潇潇再有什么不满也只能跟着乖乖的作揖行礼。
“哈哈,何欢你也来接我?不生我气了吗?”苍魇一个大步抢到何欢面前笑眯眯的打招呼。
何欢微微欠身算作是打了招呼,可表情却没有丝毫的变化。
很显然还没消气。
旁边的白潇潇直接从鼻孔里冲他不屑的哼了一声。
完全是不友好的表现。
“何欢,昆仑厨房里还有吃的没有,饿死我了!快带我去!快带我去!”苍魇直接无视了白潇潇,一把抓住何欢的手。
昆仑一行人的表情都跟见了鬼似的。
“去见过师尊之后,自会有迎客道人领你去用茶饭。”何欢皱眉看他,不动声色的甩了甩手,却没能顺利甩脱。
“哦,先见主人再吃饭,应该的应该的。”苍魇揉了揉确实饿到前胸贴后背的肚子,表情痛苦。
老桃翁这一走倒是干净,水月洞天再也没了做饭的人。
若是没有要上昆仑这一出,苍魇还真想出去随便抓个山鱼怪啥的来做个洒扫翁算了。
“你要是真饿了……我先去厨房给你拿个馒头垫垫吧。”何欢就是这么嘴硬心软,即使决裂到了这种程度,他还是那么容易同情他厌恶透顶的人。
“何欢,你真好!”在食物面前每个人都是坦诚的,苍魇这是由衷的感概,没有半分虚假。
“说话就说话,牵手作甚!何欢师兄和你很熟么!”白潇潇不乐意了,刚想劈手拽开两人,背后却传来了诀尘衣的声音。
“苍魇,即使与人相熟也要以礼相待,不要随意胡闹让人笑话。”
诀尘衣从漫天风雪里信步走来。
一弯清浅,一回颦蹙。
就是在被冰封于尘世之外的雪国也能开成傲风立雪不染纤尘的奇迹。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师父,我就是讨点吃喝,没有胡闹,哈哈。”苍魇赶紧放开了何欢,三步并作两步跑回诀尘衣身边。
诀尘衣为人低调,甚少在人前露面,即便是五年一次的须弥山听道会他也会和各派掌门一起坐在幕帘之内,这些年轻弟子当然不可能见过他。
诀尘衣和昆仑掌门灵虚子差不多是同时成名的。
整个道门都知道灵虚子是个白发苍苍古板严厉的小老头,却很少有人知道诀尘衣的外表依旧是个容颜倾世的少年。
要不是听见苍魇对着他喊师父,大概根本不会有人相信他真的是诀尘衣。
“诀真人,昆仑十锋有礼了。”十锋恭敬的一揖,“请随我移步大臀,鄙门师尊已经等候多时了。”
诀尘衣还了礼,跟在十锋背后一步步踏着雪水积成的坚冰施然而行。
苍魇跟在后面就跟溜冰似的东倒西歪,好几次差点摔倒,就听见白潇潇在后面偷偷的笑,完全是幸灾乐祸的嘴脸。
忽然间听到一阵叹息,何欢无奈的牵着他的手:“跟着我的步子,留神脚下。”
苍魇终于找到了着力点,站稳了之后重重的拍着何欢的肩头:“好兄弟,讲义气!”
“别瞎套近乎,我和你不熟。”何欢没有回头,语气却并没有他说的话那么无情。
后面的白潇潇发出愤怒的磨牙声,被苍魇彻底的无视了。
昆仑大臀内灯火通明温暖如春,一行人沿着阶梯鱼贯而入,昆仑边陲的极寒就像被隔绝在了门外。
“诀道兄,灵虚子有礼了。”灵虚子领着一干昆仑弟子迎到了门口,身形精瘦,鹰一般精光内敛的双眼,恰似能把世间都看个明白通透,古板稳重之外全是严厉的神色,果然一眼就能看出他是十锋的师父。
左边的素服女道和把一只外袍袖子系在腰上的道人正是须弥山主左清秋和樊真派掌门仪华,他俩都是经常露面在人前主持事务,苍魇以前也都见过了。
“诀道兄,这次你来得真晚,莫非在路上耽搁了么?”站在灵虚子右首的人摇着缀满宝石明珠的华扇微笑,晃得一片华光乱闪。虽然外表看起来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从满身的布料绣花到每一根簪子每一颗明珠都考究得不得了,每根发辫都自中间挽过来聚在头顶,宛然如同一朵莲花自头顶盛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