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儿女的名讳里皆含有她的姓氏,她已是心满意足了,没料到女儿还会让孙辈继续随她姓康……
李康宁把脑袋靠在自家母后的肩上,瓮声瓮气道:“因这桩事,儿臣还有个旁的想法,到时还需要母后帮忙劝劝父皇的。”
“宁宁你说。”康皇后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母后也知道,儿臣在京城乃至直隶一带开办了数十座女童学舍。可儿臣却发现这些举措只治标,不治本,天底下还有无数儿臣无法顾及的女童们,因重男轻女之风,处处备受苛待。”
“归根到底,不过就是因男子能传承本家姓氏,能继承家业。”
“可若是女子也能传承本姓,也能继承家业呢?”李康宁语调坚定。
“哪怕一时间不会有大的变化,但长年累月下来,说不定就能让女子的处境改善些呢?”
“哪怕只改善一点点。”她又低声补了句,眸中跃动着光芒。
康皇后问:“那你打算怎么做?”
“儿臣最近几个月把《大周律》仔细研读了几遍,发现里头有许多关于不合理之处,都是亟需修改的。”
“比如,子女必须冠父姓这则律例,应改成既可随父姓,又可随母姓。”
“还有无夫无子的寡妇可立女户这条律例,应再添上独女、孤女亦可立女户,继承家业……”
康皇后怔怔地凝视着眼前的女儿。
日光从门窗外洋洋洒洒透进来,少女脸上的神采飞扬与朝气蓬勃愈发压不住。
良久,康皇后轻笑,“好,母后跟你一起试试。”
骐骥过隙,转眼已是数月过去。
年关在即,京城内外银装素裹,漫天飞雪。
夜深,裴翊之半梦半醒间,手上蓦地触及一抹滑腻的粘液,他霎时坐起身来,心跳如擂鼓。
“宁宁,醒醒,你羊水破了。”他轻摇了下酣睡中的女人。
随即他迅速趿鞋下地,朝外扬声吩咐人去喊稳婆和太医过来。
李康宁揉了揉眼睛,忽觉小腹隐约传来一阵坠痛。
她小脸煞白,小声嘀咕:“裴翊之,我好难受呀……”
裴翊之的心像被冰锥狠狠刺痛,“对不起宁宁,都怪我,是我不好。”
“我以后再也不生了!”少女鼻尖泛酸,眼眶蓄泪。
男人眉头紧锁,连连应下,“好,咱们再也不生了。”
话音刚落,时刻守在翠微殿内的太医和稳婆们火急火燎赶来。
又过了两盏茶的功夫,帝后、太子夫妇、二皇子夫妇全来齐了。
李康宁在稳婆们的搀扶下试着在产房内走动了一会儿。
如今她怀胎不足八月,肚子比许多足月生产的妇人都大得多。
如今又提前发动了,十有八九怀的就是双生子。
康皇后与女婿一同守在产房内,两人皆心惊胆战,立在产床边大气不敢喘。
产房外,皇帝与两个儿子神色凝重。
太子妃与二皇子妃都经历过生产,更是感同身受,整颗心高高悬起。
好在李康宁宫口开得还算快,约莫四个时辰,她便一鼓作气生下了个四斤半的男婴,看起来就比她两个巴掌大点。
听着撕心裂肺的婴孩哭嚎声,她刚要松懈下来,却又被稳婆摇醒了,“公主,别睡过去,还有一个在里头呢!”
“宁宁,再忍一忍……”康皇后哽咽着说。
裴翊之也欲要开口,鼻腔却酸楚得说不出话来。
他脸庞微湿,汗水和热泪混合在一起。
哪怕是在战场上生死攸关的时刻,他都从没这般提心吊胆过。
“出来了出来了!”稳婆眉开眼笑,“恭喜皇后娘娘,公主又诞下了个女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