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主薄叹息道:“唉,大人有所不知啊,那些胡人都狡猾的很,他们大部分都是来劫掠粮食,杀人不过是威胁。而且来劫边的都骑着马,抢完就跑,等那些边军到了,人早就跑得没影儿了。”说到这里,他欲言又止地看着贾琏。
贾琏心有疑惑,知道他这是有什么不好说的,便挥手让那些差役都下去,而后才道:“老主薄,此刻这里都是自家人,直言亦无妨。”
老主薄迟疑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其实那些胡人深知若是把人都杀了,等到来年就没有人种植粮食,故而他们每次都是劫掠粮食在先,遇见阻拦的才会杀一个震慑他们。那些村子里的人,能走的都走了,不能走的,就只能在这里苟延残喘着。”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才接着说道:“那些边军开始还会来,等后来知道不会死太多人,便不再来了,来了也是一场空。虽然边军不去救援,但他们还是要交税,这里外里那么一折腾,留给他们的粮食也只是堪堪饿不死罢了。”
老主薄深叹息了一声,若不是见贾琏和顾子尧真心为着沙城,这些话他根本不会说出来。他如今年纪大了,也没有几年活头了,如果自己几句话可以改变沙城百姓的命运,纵是死了又何妨?!
贾琏听了老主薄这一席话,紧紧皱起了眉峰,眼里满是震惊,他自幼生活在繁华的京都,吃用皆是锦衣玉食。做得最过的事情,就是将犯了大错的奴才打死,从来不知道边疆百姓的日子是这样的艰苦,来到沙城之后他切身实的感受到了这种差别。他们不仅温饱都成问题,还要时时刻刻面对着胡人劫掠的威胁。
想起在荣国府时,光是他们的一桌菜,都要用许多山珍海味来配,然而就是这样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他们富贵人家也许只是吃了一口就散了,更不要说那些用来吊汤的鸡鱼肉连他们府里的下人都不吃。如今想想,觉得自己真是作孽甚多。
他出身荣国府,祖上曾经陪着皇上打天下,天下安定之后,祖父就闲赋在家,家里的男丁也逐渐远离军权。等祖父去了,自己的父亲不成器,二叔又是一个只知道读书的人,读了那么多年也没有什么名堂。承蒙圣上开恩,赏了一个工部员外郎,这么多年,也没有挪过窝,眼看着也就这样了。
而他自己也是一个文不成武不就的纨绔子弟,就这么一个小小的知县也是被人肆意调换得来的。他原本以为如今天下太平,没想到在这边境之地,还有这么多的黑暗之处,就连胡人都敢肆意南下劫掠边境的百姓!
贾琏紧紧攥住自己的手,眼里闪一丝怒火,他恨不得冲到那些边军面前,问问他们为何要这样对待这里的百姓?难道这里的百姓就不是他们大周的子民了吗?可是他又清楚的明白自己只是一个文官,就算自己身上有着一层荣国府的皮,对于这些边军也是无用。这一刻他深深的感受了自己的无力,身为沙城的父母官,难道自己只能看他们生活在水深火热当中吗?
顾子尧见贾琏的眼睛逐渐泛红,不禁抓住他的手,嘶哑着嗓子道:“这件事急不得,慢慢来,总是会有办法的。”
兴儿忽然道:“既然哪里都有胡人劫掠,不如将人都集中到一处,不是说人多力量大?说不得咱们这沙城日后也能成为一个中小型的城池了!如果子尧的新种真的这般厉害,以后沙城一定会热闹起来,到时候就不怕那些边军不看重咱们这里了。”
文、李两位师爷对视一眼,缓缓点头道:“这个主意不错,大人如今是沙城的父母官,上无上司压着,直属于京都那边,这件事会比较好操作一些。”
老主薄眼睛一亮,喜道:“如果大人应允,乃是好事一桩啊。之前几任知县都不愿意做,任由那些百姓自生自灭,如今有了大人,真乃我们沙城之福啊。”
听着老主薄的这句话,贾琏心里就是一阵火热,更是觉得自己肩膀上沉重了许多,但是他甘之如饴。“我看这件事可行,子尧你看呢?”
顾子尧颔首,笑道:“我觉得可以,既然人群分散成沙,不如聚到一起,遇见困难还能一同抵御外敌。”人多力量大,到时候可以组织一些青壮年成为守护沙城的兵将。日后就算是胡人到来,他们也不会毫无抵抗的能力。
老主薄见贾琏应下,脸上的褶子都笑出来了,“咱们沙城里的那些空屋子可以安置不少户,我想到时候沙城定然会热闹许多,只是不知道那些百姓是否愿意离开家乡?”说到这里,老主薄就叹了口气,“沙城这里的环境周遭都知道,虽然没有胡人来劫掠,但是缺少粮食。比不得周遭村子的田地好,种出的粮食也比沙城这里多。”即便他们那里有胡人劫掠,但好歹还能有口饭吃。
贾琏和顾子尧商议了一下,决定等收成了之后再去劝那些人搬家,毕竟有了食物,他们自然会心安。人生在世,不过是吃穿住行四字,吃排最前,可见其重要性。
收获
经过近两个月的时间,田地间的水井终于打好了。一共十口井,在偌大的田地间每间隔近千米才打得一口井。打成的那日,沙城的百姓脸上的笑容久久不散,顾子尧和贾琏看着他们脸上朴素的笑容,心里也不免被他们的开心所感染,脸上的笑容也是越发的灿烂。
韩师傅等人是凌风带来的,所以凌风还要赶着马车送他们出沙城到繁华的地界。送走他们之后,沙城就陷入了无所事事的平静中,贾琏也正式搬进了顾子尧的客栈里。看着执意不走的人,顾子尧也只能让他留下。他心中虽然无奈,却亦有欣喜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