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感到理亏,吞吐了一小会之后才续道:“我能跟你们一块儿去吗?”
听到这里,祁朝天还能弄不懂他的小心思吗?
只是,若他喜欢的是旁人也就罢了,他祁朝天从来也没有棒打鸳鸯的嗜好,只是严风俞其人身份实在是特殊,他们家实在是碰不得这类人……
“我若说不行呢?”
“……”
祁云岚沉默了一会,抿了抿唇,随后别开脸,小声道:“——那我就自己偷偷去,您又不能关我一辈子。”
“……”
他这副小声嘀咕的蛮牛脾气也不知道是像谁,祁朝天的眉头蹙得更紧,下一刻,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心下一动地道:“找人有你沈叔和季叔,用不着你操心,我本来说要罚你禁足,但是如果你真的那么想出城的话,就随我们一块出去吧,去见见莫掌门和林大哥,回头如果聊得来的话,就随他们一起上莫归山去吧。”
祁云岚:“……”
他惊喜地睁大了眼睛。
上不上莫归山另论,反正自打他有记忆开始,每回他们兄弟几个犯了混,他父亲没有办法管教的时候,都要扬言把他们送到莫归山上给莫掌门好好锤炼锤炼去,却从来没有实践过,自然也就不会有人当真,眼下祁云岚当然更也不会当真。
他立刻站起来,一边揉着膝盖,一边记吃不记打地拱到他父亲的怀里撒娇道:“爹,爹,爹,那我们就走吧——”
一个时辰前,郊外的密林里。
发现严风俞的有三个人。通过他们的对话,严风俞知道最先发现自己的女孩名字叫做“蓉儿”,因为她轻功最好,脚程最快,所以“师兄”派她先行回去,向师父禀报他们的发现。
——城外的荒山上发现一个人,伤的很重,但是还没死,有可能跟师兄们的失踪有关系,具体怎么处理,等我们把人带回来后,再请师父您定夺。
之后,“师兄”又派一个叫做“文柏”的少年来背自己。
彼时,严风俞正在阖眼调理内息,一个周天还没走完,若是妄动真气,一不小心就会走火入魔,气血逆流,甚至有爆体而亡的危险。
于是他在发现这三人并无杀意,并且武功底子非常薄弱之后,便由着他们带上自己。
三个人一路磕磕绊绊地出了草木横生,树木阴翳的密林。
到了官道上之后,周围的人声和车马声逐渐嘈杂起来。
又走了一气,李文柏远远地看见了迎风飘扬的酒招子。
他身材单薄,个子矮,脾气软,功夫也不好,是个出了名的好拿捏的。
只是失去意识的人本就沉的很,况且这人不仅比他高,更比他壮实,李文柏背着他勉力走了十几里的路,早就累出满头大汗。
于是他看见那个酒肆就跟看见救命稻草似的,立刻喘着粗气,卖乖道:“师兄,师兄,我走不动了,我们去那里休息一会吧。”
他的师兄张文山虽然没有背着人,但是天没亮早饭没吃就被差遣出了门,几十里的路来回,也早就累了,只是出于师兄的威严,他没有立刻答应,板着脸数落了李文柏几句后,才勉为其难地点点头,“走吧,走吧,真拿你没办法。”
李文柏不察,兀自点头,开心地笑起来,眼睛也是亮晶晶地,“嗯!师兄,你对我可真好。”
张文山:“……”
这小孩太傻,张文山略心虚,他抽了抽嘴角,忽然良心发现地道:“沉不沉,要不要师兄帮你?”
李文柏立刻摇头,哆嗦着胳膊和大腿道:“不沉,我……还行。”
张文山也笑了,乐得轻松地在前头走。
严风俞闭着眼睛靠在少年的肩上,默默地顺着浑身经脉将真气运转了三个周天后,因为受伤而淤塞的静脉终于被强行打通,虽然疼痛无比,但若不趁着伤势未愈之前打通经脉,恐怕以后会留下病根,等到元气在丹田处积蕴,温暖的真气在四肢百骸间畅通地运行,严风俞一身轻松,他缓缓呼出一口气——酒肆里人声嘈杂,睁开眼睛前,严风俞听见有人正在高声谈论骆德庸寿宴的事情。
有人道:“孙大哥,许久不见,是什么风把你吹到这里来了?”
被他唤作孙大哥的人立刻回道:“嗐,还不是骆大爷的寿宴吗,我家师叔与他乃是生死挚交,自从骆大爷金盆洗手之后,他二人已经有几十年没见了,如今收到请柬,那是无论如何都要来的。齐兄,你呢?”
那姓齐的便回道:“我们这边当然也是收到了寿宴的请柬啊。”
又道:“想当年,骆大爷金盆洗手之前,跟我师父乃是莫逆之交啊,他二人一见如故……”
那之后这几人便一来一回的,说着许多场面话,无非宣扬自己的师父、师叔与这骆德庸关系有多亲近,意气有多相投,听多了倒有些欲盖弥彰的意思。
这时候,就听见有人嗤笑一声,道:“过来寻宝的就说是过来寻宝的,说那么些由头做什么?”
此言一出,整个酒肆倏地变得安静,落针可闻。寻宝?
严风俞倒是第一回听见这个说法,有些惊讶。
起先他还好奇,这个骆德庸办个寿宴怎么能把那么多江湖上排得上号的人物喊来临州城?
他想,就算这个骆德庸几十年前在武林上是个排得上号的人物,但是一方面几十年过去了,就是落霞山庄这样一个繁荣鼎盛的门派都能在几十年间湮灭的无影无踪,他区区一个“大侠”竟然还能有如此影响力?
另一反面是他骆德庸做了所有武林人士最不齿的事情——领了朝廷的恩典,当了朝廷的官——虽说朝廷势力与江湖势力算不上势不两立,但是当官的素来嫌弃混迹江湖的人,说他们是绿林草莽,而混迹江湖的人又嫌疑当官的,说他们为三斗米折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