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音稍顿,红绡道:“那是自然。但是,倘若严护卫能将那地图,交到合适的人手中,令他们自相争斗,从而抖落出那些信件的所在——”
“——所以,所谓的秘宝地图,便是出自姑姑之手?”严风俞想起红罗失踪之前,给他看过一张残缺的地图,神色变了变。
倘若那份错误的地图悉数出自红绡之手,那便说得通了。
红绡知道地宫危险,便绘制一份错误的地图,借着临州城的秘宝流言,将那份错误的地图交到想要寻宝的江湖人士手里,令他们悉数涌向地宫,为他二人寻找机密信件。
这招借刀杀人用得实在漂亮!
红绡却摇了摇头,她道:“并非是我所为。我也是将真地图送到严护卫手中之后,才见到那些假的地图。”看一眼严风俞,续道:“那时,我还以为假地图是出自严护卫之手。”
二人对视片刻,神色均有瞬间的凝滞。
——如果不是他二人,那又是谁呢?
“总之——”严风俞道,“皇上的回信不用担心。只是如此劳师动众地修建如此庞大的地宫,骆德庸的真实目的实在难以捉摸,严某必须亲自去一趟才行,否则不好向上面交代。”
红绡知道所谓的“交代”只是严风俞的借口。
杀手慕强,严风俞恐怕也只是好奇那里头的机关到底如何精巧,如何玄妙,为何能够困住那么多的人?继而忍不住地想要去闯一闯。
“也是。”红绡垂下眼睫,看破不说破地淡淡道,“况且放任这样神秘莫测的地宫留在此处,终究是个祸患。”
严风俞欣然点头,“正是。”
红绡又道,“既然如此,烦请严护卫再稍等片刻,有一个人应当知道得比你我更清楚。”
严风俞知道她说得是谁,点了点头,“那便有劳姑姑了。”
语毕,二人便在秦楚公子的“妙音”之下,闲坐了一会,不多时,便有一人翻窗而来。
来人一身夜行衣打扮,听见屋里的淫声浪语之后,脚步顿了顿,但是很快反应过来,扯下面罩,露出一张清平寡淡的脸。
骆德庸的第三房小妾,罗喜儿,天衍处的黄雀儿红缨来到二人面前跪下,面不改色将自己这几日的发现悉数告知于这二人。
“那位骆知府似是是得了高人相助。”红缨道。
“高人?”严风俞搁下茶杯,想起了什么,他道:“是叫沈郁吗?还是叫祁朝天?或是祁家别的什么人?”
红缨蹙了蹙眉。
这几人他虽然没见过,但也都听过。
“不是那几人,”她道,“是一个叫做陈进的书生。”
至于这陈进与那祁家是否有所关联,亦或是受他们指使,红缨一时还没弄不清楚。
这些日子以来,红缨借着罗喜儿争宠的名义,笼络了一府的家丁丫鬟们,亦从他们的口中打听到不少有用的消息。
其中一条,打着祝寿的名义,宴请四方豪杰来到临州城便是这个陈进给骆德庸出的主意。
这人进士落了榜,半年前来到知府府邸之后,便深受骆德庸器重。
以师爷的名义在知府府邸住下后,陈进开始秘密着手招兵买马,既为骆德庸聘请护院,亦为骆德庸算计退路。
修建地宫亦是这个书生一力督办,他既负责筹钱,亦负责督促工人。
地宫修建完成后,诛杀所有知情的工人,亦是他下得决断,手段不可谓不毒辣。
“半年前?”严风俞却只抓住这一个关键点。
“正是。”红缨点头,随即屏了屏眉,抬头望向严风俞,“有什么问题吗,严护卫?”
严风俞手上转着茶杯道:“这个时间点有点微妙。”
红绡轻轻点头,“的确。”
半年前,二人接到皇帝的御令赶赴临州城,而在那个时候,皇帝还把骆德庸当做范首辅的人,令他二人全力寻找证据,至于骆德庸,那自然是生死毋论。
虽然不到万不得已,他俩不可随意杀害朝廷重臣,可倘若当真到了不得不出手的时候,皇帝也只是叫他俩做得隐秘些,别叫旁人看出来。
可是在那之后不久,姜金水便给严风俞带来了的皇帝口谕。那口谕虽然隐晦,所传达的意思却很明显:骆德庸已经成了皇帝的人,不可擅动。
如此看来,说服骆德庸背弃范首辅,投靠皇帝的,便是这个叫做陈进的书生了。
如此精明算计,看来这书生果真不是一般人。
只是这书生一边说服骆德庸投靠皇帝保下一条小命的同时,似乎也在计划着别的什么事情。
聘请高手护院,修建地下迷宫,这些已经远远超过了保命的范畴,所以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他在计划着什么?
不过眼下这些事情已经没什么要紧的了。
等到皇帝的回信来的临州城,严风俞便可釜底抽薪,诛杀骆德庸的同时,伺机生擒了这陈进。
到那个时候,天衍处的三十二种酷刑轮番上演,不信那个文弱书生能受得住不开口。
红缨迟疑片刻,“既然骆德庸已经是皇帝的人,倘若皇帝不愿杀他呢?”皇帝既然千里迢迢派人过来传递口谕,叫严风俞不可妄动骆德庸,便是说明这个骆德庸对皇帝还有用,所以严风俞如何能够保证,收到他的书信之后,皇帝一定会答应杀掉骆德庸?倘若皇帝不松口,他们却执意杀人,到那个时候,倒霉的便是他们了。
红绡在这个时候轻轻一笑。
比起红罗,红缨虽然办事稳妥许多,却到底不如红罗机灵。
她道:“你可知道,皇帝为何一定要对付范首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