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虫母,蓝星毁灭论,星际科技发展飞速,多种族混居在银河系外的宜居星。
喻降玄是末日后期声名远播的科学家,非常年轻的天才。她是基地科学院里最傲慢最冷酷的精英,这种性子的人其实不太适合存续人类火种。
但是他们没得挑,基地里比她善良的人没她聪明,比她职衔更高的人也没她聪明。
喻降玄是当时的最优选择。
世界走向毁灭,末日什么时候到来?也许一夜之间,所有生命与灵魂都将回归星尘。
在她保有记忆的最后一夜,还有人爬上基地最高的塔尖,拿着破烂的扬声器,面朝下方演讲——那人的声音并不激昂,甚至可以说是平静。
“诸星已经死去,连星尘都漂浮于宇宙不知所向,我们眼见永远是过去的星辰。
我在书上读到过,你身体里的每一个原子都来自一颗爆炸了的恒星,你左手的原子与右手的原子也许来自不同的恒星。”
喻降玄在房间里举着烟,懒洋洋地听着。
“人类会对星空怀有好奇,渴望探索星辰大海的尽头,因为我们是真正的星辰之子。
你的一切都是星尘,而你从来无知无觉。”
那女人——
是谁啊?
她偏过头,试图端详那人的眉眼。
细密的雾气连成一片灰色的墙,宛如世界垂下了厚重的窗帘。
女人身影笔直,模糊不清的轮廓隐没在浓雾泛着金光的边缘里,连带着她因时常吸入雾霾而被浸染得格外沙哑的声音,也在闪闪发亮。
可惜,直到喻降玄被强制送入休眠舱的前一刻钟,她都没能想起女人的名字。
水汽弥漫,在玻璃层里凝结成冰冷的水壳,困意和寒冷一同侵袭而来。
“……忘掉上帝吧,星星都死去了,我们今天才能站在这里,我们本身就是无数个伟大的奇迹。”
……还在讲?在休眠舱里怎么会听到……
喻降玄闭上了眼睛。
真够……
那女人的声音渐渐黯淡下去,就像永恒的寂寞吞没了一切,“如今,末日将至。”
“同胞们,死亡并不可怕。让我在火焰之中死去,让火焰成为我埋在深深地下的棺衣;让我成为史诗落幕后仍燃有火光的灰烬,让我重归死亡的怀抱。”
“直到帷幕落下,她会拾起我,拾起我们,讲述那些埋藏蜂蜜、火焰与荣光的未尽之语。”
她听见了怒浪的咆哮,哭声的尖利。
从远处,从更远处……
上帝的洪水已至。
“我们,就是我们自己的上帝!”
一霎间,万籁俱寂。
过了几千年,环绕在银河系附近的宇宙风暴终于趋于平息。
喻降玄从休眠舱醒来,这时的地球已经将近完蛋了,地表是一片空无人烟的黄沙废土。
没有帮手,喻降玄环顾一圈,暗暗啐了一口,只好任劳任怨,从0开始建设人类牧群。
建设牧群是个漫长的百年工程,数不尽的失败在等待她的光顾,好在她有足够的时间等待。
末世来临时,人类的基因被迫重组迭代,寿命变得极长,但身体素质还是一样脆弱,稍有不慎便会生病,依旧忍受不了如此糟糕的生态环境。
没有特制防护服,她哪里也去不了。
在闲暇时,她偶尔会透过玻璃眺望。举目尽是黄沙与废土,天际的晚霞如黑白照片般灰暗,宇宙风暴形成的漩涡状云层插在远方,降下冰霜与雨水。
绿洲之外,毫无生命的迹象。
即使是最冷酷的人,也无法在这没有回音的孤独中永生。喻降玄疲惫地靠在墙上,沉重的感觉爬上脊梁,她感觉自己已经快到理智的极限了。
她需要能够与她沟通的血肉生命。
于是她在仅存的人类蓝本里植入了虫类的基因,快速催熟胚胎,企图制造一个新的物种。
第一批虫族诞生在绿洲的繁育室里,因为缺少经验,作为试验品的它们很快就死了。
喻降玄从不轻言放弃。她一次又一次地创造生命,然后迎接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半个绿洲都变成了暴君的血肉工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