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言迟钝摇头,有些晃神。“我这是……怎么了?”
“你昨晚上又熬夜了吧?”苏母提起这个有点不高兴。“这么大人了,也不会照顾好自己,叫我们怎么放心让你去学校里住宿?高考完了是没压力,也不能这么黑天白夜的熬夜打游戏,你从小就身子骨不是个强健的,这下可好,硬生生昏过去了!”
听着有些絮叨话语,苏言心里却是暖的,他扯开笑慌忙应声。“爸,妈,我这不是贪玩么,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这次是有点玩过头了,下次保证不再会有的。”只言片语忽又重放,“不对……你们刚才说什么?高考?”
苏母与苏父对视一眼,又一齐看他。“儿子,你不会是发烧糊涂了吧?连你刚刚高考完没多久也不记得了?”
“我刚高考完?”苏言哭笑不得。“我高考完都有十年了,怎么叫刚刚高考完……您儿子我可不想再去挤那独木桥一次了——”
苏母大惊失色。“坏了!老公,咱们儿子烧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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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饭是苏母拿手的几道菜,吃的苏言赞不绝口,一直说好话。苏母听了心里高兴,觉得他还算正常,也就忘了刚才的小插曲。
他帮着收拾完碗筷,这才走上楼回到自己房间,轻轻和上门,把自己和世界暂时隔绝开来。
墙壁上挂钟滴答走着,床头柜上台历显示的日期是7月20日,年份却是2000年。是他所以为久远的一个时候——十年之前的一天。那时候他正高考完毕,拿到了s大的录取通知书,无限风光得意。又压力一轻,每天每夜的胡闹玩乐。这才有些身子吃不消结果昏倒。
他怔怔出神,盯着看了半响。
方才就反复验证过了,身上有疼感有痛觉,这不是梦。
醒过来时他也四下查看过了。房间是熟悉的自己卧室,摆设却都跟记忆中高中时候完全相同。他大学后就没把玩而是收起来的手办还都放在书架上,衣柜里也尽是些学生衣服。电脑桌上的电脑是古老的那一款,抽屉里还整齐摆着不少磁带——多是当年红火的那些歌手。
这不是梦,真的不是梦。
苏言抬手掩住眼睛闭目,后背靠在墙上。许久,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老天爷,无论你为什么会选中他产生这奇迹,无论是好是坏。他苏言都接受,接受这人生的新的转折,接受重新回到这时候,他的十八岁。
这一次,他会好好的,再活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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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的天气已然闷热,苏言拗不过苏母,硬是拉着他去医院检查了一番。苏母一路上絮絮叨叨说个不停,苏言含笑一一听在心里。从前他为了与季常在一起,执意远走高飞,一直呆在国外,陪伴父母的时间少之又少,忽略了父母亲情,现在想来十分愧疚。现在有了机会,自然多加弥补。
“你这孩子,一转眼也这么大了。”苏母感慨万千。“当年才那么一点呢……现在都要上大学了。再过不久啊,还要领个媳妇回家,我可就得荣升婆婆级别的了。自己不服老啊,也被小辈们打在沙滩上咯!”
苏言笑了。“看您说的,您和我出门,还不是被当成姐姐的次数好多?”这也是实话,苏母家境优渥,丈夫体贴儿子成才,没什么烦恼,又注意保养,快五十岁的人了,发上白丝也无一根,眼角细纹虽有,不细看却看不出什么来,乍眼一看,还以为不过三十岁。
他继续几句。“再说了,您就算当了婆婆,也是个比媳妇还漂亮的好婆婆。”
“这话说得!”苏母喜滋滋瞥他一眼。“有你这种偏向婆婆的丈夫,叫媳妇怎么诉委屈?”
苏言笑嘻嘻不说话,心里却发酸厉害。当年他向父母坦诚自己性向,差点让苏母旧病复发,不孝之极。之后父母虽开明接受,却肯定心中芥蒂。哪个为人父母的不想享受晚年天伦之乐,儿孙满堂?这无后的选择是自己的人生,却也剥夺了父母们的儿孙乐趣。
他知道自己还会爱上一个男人,因为他性向如此。而看父母再一次失望,却无论如何也都难以承受。
车子缓缓停在医院停车场,两个人下了车直奔预约好的医生办公室。走廊上零零散散几位病人在等。苏母见办公室门打开,径直进门与医生寒暄几句,又询问苏言检查一番。苏言被翻来覆去查看,偏生这位医生又是苏母的老朋友,更为细心。待得终于弄完,三个小时都过去了。
“没事就好。”苏母彻底放下心来。“以后还是和你爸爸一起,每年做个全身检查的好。”
苏言很无奈。“妈,我还没到爸那个年纪呢。再说了,有那个钱不如多给您和爸爸买些补品。”
“又不是家里没这个钱。”苏母嗔怪瞪他。“你爸的补品也有得是。你也要上大学了,军训肯定要住宿的,学校食堂肯定吃不好,幸亏你没考到外地大学去……”
苏母又有唠叨起来的趋势,苏言急忙打断她,拿过她手上医生开的一些中成药调养的药方,“我去药房拿药去。”
他匆匆擦肩经过几个护士,顺着墙上的指示牌走进药房,又去收费处划价。这边人倒是不少,排成小小队伍。苏言站在最后一个,有些无聊左顾右盼。
前面突然起了喧哗,有人在与医护人员大声争辩。队伍不安的散开,围成一圈,苏言伸长脖子往前一看,像是被闪电击中了似的,顿时就怔住了。
那个背对着他与护士争执什么的人,说话间侧过头来,面露几分哀求几分愤懑。再熟悉不过、梦里几多思念的俊美面容,不是他曾经爱恋过十年的同性恋人季常……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