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怪莫哲多疑,从莫瑶打着他的名义开设天机局后,就规定下来,所有想要问事情的,都要先过天机局,由她决定是不是要交给莫哲,虽然嫌她名字取得张狂,但却替自己挡了不少麻烦,成日里乐得清静。
居然有人找上门来要见他,难怪他会奇怪。
四郎道:“像是一对夫妻,穿着虽然朴素,姿态却不大像平常百姓,公子看要不要见?”
听四郎一说,最怕跟官员有牵扯的莫哲果然皱眉,连连摆手:“请他们去找莫瑶,我不见。”
话未落口,毕宿把他拖到身后,满眼戒备看着院门。
一男一女两个人出现在院门口,都在五十上下,衣着寻常,可是都气度雍容。
那女子抱着一个熟睡的孩子,笑道:“连家仆都很有眼力,莫公子这里莫非还藏龙卧虎?”
藏龙卧虎倒是不至于,顶多有只神兽加一个星君罢了,毕宿冷哼一声,雷霆声势已隐隐扑向来人:“擅闯民宅,还不报上姓名!?”
那男子有些惊讶地看了毕宿几眼,他气势非凡,人又长得英俊威武,莫哲在他身后,丝毫不引人注目,男子看得两眼,已经误会了。
“失礼了,莫公子,在下是汉廷二品镇将,镇西将军韦成方,这是我夫人。”
韦成方坦然说出显赫身份,以为在直爽的人面前,如此才能获取好感,哪知道他误以为的“莫公子”一步让开,让出身后一个深衣少年来。
“我叫毕宿,他才是莫哲。”
韦成方暗自恼怒,识人无数,今天居然栽了,正要再重新问候,莫哲忽然后退一步,转身就向里边去了,速度之快,韦成方连他的面目也没来得及细瞧。
不知何意。
四郎过来道:“公子不见,请到天机局找我家小姐,很多事情,不必公子,小姐也可解决。”
韦成方这才知道那少年是不见的意思——哪有客人到了面前都转身就走,不见就是不见的!?自己堂堂二品郎将,离开益州府亲自前来已经给足了面子,居然还吃到了当面赠送的“闭门羹”,岂有此理!
莫哲还没走出他视线,只听背后一声暴喝:“给我站住!”
要吵架?最怕与人口角,莫哲头也不回走得更快,韦成方待要追,毕宿站出拦住路,脸上虽然沉静,眼里却是跃跃欲试的兴奋。
韦成方按了一下腰间的剑柄,见对方不但不怕,好像更加兴奋,不得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还有要事在身,不可鲁莽。
能做到二品武将的,自然不是全凭武力做上去,瞬息间就压下怒火,声音无波地道:“请你们公子出来,韦成方有要事找他,告诉他,这件事情,跟他几年前在长安见过的一个人有关。”
毕宿大为失望,不甘地向他的剑看了数眼,才悻悻地说:“去外面客厅坐着等,再闯进来我不客气了!”
韦成方眼里精芒一闪,暗暗咬牙,到底是忍了下来,带着夫人退了出去。
他一个天大的官,居然一忍再忍,惹得毕宿格外好奇,进来把韦成方的话告诉莫哲,莫哲本该不见,想了半天居然起身要去见客,更让毕宿惊奇,立即步步紧跟,一同出来。
“你去过长安?”
“不小心去的。”
“这是什么说法?他说的是谁?我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
莫哲摇头:“好麻烦,真麻烦!我以为不会有事,居然是后患无穷!”
“说的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唉……毕宿,恐怕我们要搬家了。”
“为什么?”
毕宿的问题一大堆,莫哲一个都没解释,两人已经走到前面客厅。
莫哲想必还是不愿多谈,绕出屏风就不再朝厅里走,向韦成方道:“他有没有告诉你,我拒绝过他,同样,今天也要拒绝你。”
韦成方先定定地注视了他一会,才道:“莫公子知道我今天所来何事?”
莫哲毫不迟疑,“托孤!”
遗愿
这下,惊讶的不止毕宿了,韦成方和他夫人也满脸吃惊。
“公子如何知道?”
莫哲本来不想多做解释,可惜身边毕宿张大眼睛看着他,一脸你还是不是人的模样,只得无奈道:“我见梁王,是在梁王最后一次入京时,那时曾告知梁王,家中一定有妻妾怀孕,以及如何保这孩子不夭折,梁王当时有意要我侍奉跟随,为了我拒绝还曾动怒,那之后不久梁王就病死京中,你们抱着个孩子来,看样貌大小正好,贵夫妇的子女,恐怕不会那么年幼,我当初在长安见过的,也只有梁王而已,这孩子当然就是梁王的孩子,要不是梁王要你们抱来托孤,你们还会来干什么?”
韦成方只听得目瞪口呆,自己只叫毕宿传了一句话,这个莫哲居然就联系前因,把夫妻俩前来的意图推知得一清二楚。
隐隐的,有点明白梁王为什么留下书信要把孩子托付给这个人。
面前的人,恐怕不止是梁王书信上“弱冠少年,妙达纬象”那么简单。
身在官场,不免就开始猜疑莫哲躲到这种小地方来的企图。
莫哲不耐道:“王子身份尊贵,不是莫哲能抚养的,请将军带回去。”
韦夫人奇道:“你怎么知道是王子?梁王殿下去世时都不知道自己孩子是男是女。”
这次,莫哲闭口不言,送客之意明显。
韦成方定定看了他一会,才抱拳道:“殿下遗愿,请公子慎重考虑,我和夫人带着小殿下在郪江住下,等公子决定。”
军人,到底是干脆利落,也不再废话,当先就走,他夫人虽然对莫哲好奇,也举止从容,笑了一笑跟着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