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时候你就自由了啊,你就能去星系的任何地方了,这还不好吗?”沈芸云不明白697289为什么不在意。
这对任何一个塔人而言都是致命的诱惑。沈芸云都暗戳戳地想好了,要是697289感动得热泪盈眶,哐地一下跪倒在地,五体投地地问该怎么报答他?他就顺势地哼一声,然后大发慈悲地说,‘这样吧,你求我和你做朋友就行了。’
没想到697289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沈芸云快被气死了,“你这么聪明,你要是能去首都星,你肯定会成为厉害的人。”他拍拍胸脯保证,“你要是担心人生地不熟,我罩你啊!我当你的投资人!”
697289这次是真的忍不住了,他捂住嘴,笑得肩膀耸动,“真是很不错的安排,”他遗憾地表示,“但我还是拒绝。”
“为什么啊!”沈芸云急得在原地打转,他忘记控制自己那些娇娇俏俏的小动作,重重地跺脚,把脚下的雪都跺开了。
“成为厉害的人啊……”697289漫不经心地抓了抓头发,把他本来就乱糟糟的卷发抓得更卷了。他倚靠到座椅后背,望向头顶的天空,“我很小的时候,也有过这样的梦想。”
沈芸云深呼一口气,也冷静了下来,“那你现在没有了吗?”
“没有了。”697289摇头,沈芸云不甘心地问他为什么,他垂下头,望向沈芸云,细碎的卷发在他苍白的脸上弯绕成花瓣的形状,他的目光深远,仿佛正透过沈芸云凝视那颗697289永远无法抵达的星球。697289说,“我累了。太累了。”
沈芸云被697289的眼神慑住了,原本打好的腹稿都被咽了回去,他讷讷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次的见面以沈芸云请697289吃火锅结束。
沈芸云的厨艺有限,他不敢炒、煎、炸,油噼里啪啦地在锅里响,都吓他一跳。离开家族这么久,他也就会煮和蒸。扔进整块火锅底料,煮到咕噜咕噜冒泡了就把洗干净肉和菜往里塞。
697289实在看不过去沈芸云笨手笨脚的忙活,系上围裙接替了他择菜的工作。水哗啦啦地流下来,697289握着被扯得稀烂的莴笋叶,不禁发问,“你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
沈芸云讪讪,“家里有厨师嘛……”
鲜红的辣椒飘在红汤上,热气翻涌,这顿饭697289和沈芸云都吃得浑身发热,脸颊绯红,不知是被热气熏的,还是被辣的。
虽然被697289拒绝了,但沈芸云也没放在心上。
697289就是这样的人,在沈芸云的脑海里,任何对他的关心都会被拒绝。可只要他持之以恒,697289总会无奈地接受。
那时,沈芸云尚且懵懂天真,他以为来日方长,今后还会和697289见面,总有说服697289的机会;他以为他们终会成为朋友,697289会听他叽里呱啦说个没完没了,他则会给697289提供所有的帮助;他以为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现实给了他沉重的一击。
第三个月月末,沈芸云完成了报告的大半内容,打好了结尾的大致框架。他本是想和697289分享喜讯,可发起了请求通话,697289迟迟没有接通。沈芸云凝视着屏幕上的‘请求中……’三个字,皱起了眉。
以往697289都是秒接,从没出现过这种情况。漫长的三分钟后,通话请求被默认接通,视频窗口打开,看清对面的瞬间,沈芸云挂在脸上的笑脸凝固了。
那个狭小的、漆黑的房间里,蓝色的屏幕闪烁着光,697289趴在桌子上,背对着沈芸云。沈芸云看见他满头黑色的卷发,看见血,到处都是血,红色的液体从697289的手腕处蔓延,顺着桌沿滴落,落到地上,汇成血泊。
“救他,”沈芸云脑子一片空白,来不及产生任何情绪,他迅速筛选出唯一有可能救助697289的人,拨通了安塔负责人的通讯,“白塔AT697289,信息管理主管之一,他流了好多血,他没有反应了……他、他马上要死了,请救他!”
安塔负责人诧异了几秒,而后公事公办地告诉沈芸云,“自杀是信息管理主管的权利与自由,我们不能干涉。”
沈芸云的耳边嗡地炸开,他什么都没法听清,只听明白‘不能’两个字,“我说了,救他!!”他尖叫地强求,像极了过去无数次他向那些最优质的alpha求爱的姿态。
负责人被沈芸云孩子气的发言逗笑了,“您的身份权限不足,”他用戏谑的语气回复,“您无权干涉安塔与白塔的规则,恕我们无法做到。”
“身份?”沈芸云冷静了下来,他停止歇斯底里,握着终端的手发紧。没有多大犹豫的余地,沈芸云绝望地发现,他只能用这个办法——这个他发誓不会再使用的方法,“我的舅舅是五大部长之一,我的爸爸是军区武装域的域长,我的哥哥是三等星球联合会的副主席,我是沈芸云,我来自首都星的世袭贵族沈家,这样的身份够不够?”
“我正赶往医疗中心,我到那儿没见到被抢救成功的白塔AT697289,我会用尽一切办法报复以你为代表的白塔和安塔负责人。”沈芸云说。
他感觉他被劈成了两半,一半是过去的他,骄纵任性,无知无畏,最爱搬出出身证明高贵。那个他哈哈大笑着,嘲笑另外一半决心与过去决别的他。
‘什么嘛!到头来你不还是要用我来达到目的?这样的你凭什么看不起我?’那个他恶劣地捏住另一个他的下巴,强迫他看他,‘你嫌我无知,嫌我愚昧,连提到我都觉得羞于启齿。可你看看你,你和我有什么区别?你还不是只能用我的方法?’
强烈的割裂感拷问着沈芸云。他知道就算用这个方法达成目的,被组长知道了,也肯定不会接受他进组。届时,他也无法在基地待下去了。
但他没有选择,在一条生命面前,在697289的死亡面前,什么都不重要了。沈芸云只能扬起下巴,用骄傲的语气说难听的话,“你以为你们担任着什么不能取代的职务?你们不过是G基因等级的废物。没了你们,再提拔一群人上来就是了。没了你们,还不如没了一颗原始星球影响大。”
负责人完全没料到。面容稚嫩的调查员竟有这么大的来头。权势压人,更何况是他们这样最边缘的人。直至现在,负责人才收起对沈芸云的不屑态度,他无比郑重地保证,“我明白了,我们会全力以赴地抢救,请阁下安心。”
没有关系,沈芸云想,就算违背了他最初的誓言,就算没法在基地待下去,都没有关系,只要697289活下去就好。
然而,沈芸云赶到医疗中心时,他见到的不是脱离危险的697289,而是一个声称嘴里含了安乐死的药物,要是医生靠近就直接吞咽的6972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