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么干等着,他心中也焦急不已,在外面不知道使了多少力气,竟然还是不能步入宗正寺看阿雪一眼。
直到有一日,宫中传召,让他前去陛见。
飞羽不能跟着他入宫,只能在宫门外候着。原以为庄瑟半日定然能出来,不料却是从白日等到了黑夜。
飞羽生怕将军被皇帝责罚,但焦虑也不能显露出来,等眼见宫门开了,自家将军从里面走出,他才松了口气,赶忙上去迎:“将军!”可就是走近了,飞羽发现,自家将军是没有什么肉体上的伤,可瞧着还是不大对劲。庄瑟走得一步一顿,简直像是抬不起脚步。
飞羽吓了一跳,立刻扶住了他,压低声音急道:“将军!出什么事情了?!”
庄瑟无神的看了看他,半晌才启唇道:“……无,无事……不,是,是好事。”
“好事?”飞羽不解,既然是好事,为什么将军这样的失魂落魄,几乎像是把一身的神气都落在了宫中。
庄瑟说出一句话来,眸中光彩才稍稍恢复一些:“飞羽,陛下封我为镇国大将军,领军十万,即日出征。”
他停顿在这里,不由喃喃:“和他所言,一模一样。”
飞羽没懂其中的弯弯绕绕,只说:“镇国大将军?那岂不是正二品武将的官阶么?竟是比严将军都要厉害了!”他说着,脸上的焦急去了不少:“这是好事,大好事啊将军!”
庄瑟在听到这话后,也是微微笑了:“的确,是好事啊……”
可他并没有让飞羽看见,自己手中紧紧握着一块令牌,一块只有一次效用的令牌。
监牢之中即便没有人敢折磨白邵雪,可这种地方到底是终日不见光明,只有油灯的烛光相伴,白邵雪待着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几日几夜。他想要把话传出去给庄瑟,更没有成功,不得不放弃之后,只能盼着自己早日被沈绰放出去……
可具体是什么时候,谁也不清楚。
就是在这一刻,白邵雪忽然看见有人推开了甬道尽头的门,刺眼的光亮就这么照射了进来,让他不由侧开了眼。这扇门不是平日里给他送水送饭用的,他就是从这扇门走进来的,所以这扇门开启,属实让他有些意外。
白邵雪尚不及思考为什么有人会打开这大门,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朝自己而来,来者像是在跑。
他低咳了一声,想问问是不是宫里传话,陛下要放他出去了。
但来者比他更快,比他更焦急:“阿雪!!”
居然是庄瑟!!!
白邵雪猛然一惊,下意识就想要站起来,可他这么枯坐久了,小腿麻痹,随即就一头撞在了监牢的铁杆上。
“嘶……”在大殿上被砸出血的额角还没有完全好利索,宗正寺就算不苛待他,却也不会送药过来。白邵雪刚刚发出痛苦的声音,庄瑟已然到了他身前:“阿雪!你怎么样?!”
那扇门必须开着,以防探视者和囚者有什么不妥行为和言论。
因此白邵雪想要去看庄瑟,却被亮光刺得睁不开眼,还沁出了生理性的眼泪。
他问他,他也问他:“庄瑟,你怎么来了?!这是你能来的地方吗?要是被陛下知道……那可是重罪!”
白邵雪眯着眼睛,只能看到他的一点轮廓,可还是不由的认为,庄瑟能来这里肯定是使了什么手段,如果被沈绰知晓,后果不堪设想。沈绰都那样怒骂他们的关系,怎么可能放庄瑟进来?
庄瑟听见他这个时候还想着自己的安危,到底坚持不住,两只手紧紧握着囚笼的铁杆,恨不得将它们砍碎了。但他不愿让白邵雪知道自己的愤怒,只能强压着,回应他说:“没关系的……是陛下让我来看你。”
“……真的么?”白邵雪竟是欣喜:“你知道吗?陛下知道你我了……他让你来看我,是不是说明他回心转意了?”
这话,庄瑟答不上来。
他微微哽住半晌,低声道:“阿雪,你消瘦好多。”
“陛下给我一块令牌,是出入宗正寺的令牌。”庄瑟说得太慢了:“往后……我还能来看你。”
“都给你令牌了啊。”白邵雪喃喃道:“所以,他真的愿意接受咱们了是不是?”
他居然还在纠结这个问题,庄瑟哑然,又是许久之后,才微微道:“嗯。”
明明只是一个几乎不可闻的“嗯”,白邵雪却是听得一清二楚。他不明白为什么忽然沈绰就改变了心意,或许是顾念了旧情?亦或许是干脆不想认自己这个养子了,既然不是养子,便不会给皇家脸上“抹黑”,那自己和庄瑟在一起对他而言就没什么意义了。
唔……还有一个可能,就是自己沾了庄瑟的光。庄瑟的能力太突出,沈绰必然还要重用他,所以不如在这种事情上稍稍放手……
白邵雪总觉得最后一个可能性非常大,想着想着就笑了:“小庄好厉害!”
是十足十的撒娇意味。
庄瑟的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了一瞬,随即干哑着嗓子安慰他:“嗯,我很厉害。”
“就是陛下还没有旨意放我出去,不过我想着应该快了吧。”白邵雪说:“毕竟我进来,也不是因为和你在一起……”
“小庄,你在外面好好等我,等我出去,咱们再去摸鱼……哎呀,在宗正寺这几日可是把我闲坏了。我还要吃好多好吃的,你放心,我请客。”
他的眼睛照旧没有适应那亮光,还是只能看到一点庄瑟的轮廓。
所以他没有注意到庄瑟微微低了头,眼中落下一滴泪,掉在牢中湿润的泥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