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南海上百里鼇背岛,破浪而前,正向东海方向游去。
这岛确实巨大,而鼇背稳如泰山,在上面居住的人对此毫无所感,连外海海浪起伏都不曾感觉,就像这岛完全盘踞海底般安稳。
敖翦与丹饕在岛上住了几日,当是自在逍遥,不廷胡余极尽地主之谊对丹饕非常客气,好酒好肉不在话下,对敖翦也是非常友好,容他在岛上四处游走。
丹饕对食物一向是来者不拒,无论是早饭、中饭、晚饭,还是宵夜,只要送上来他就能横扫一空,幸好这岛上的主人是南海海神,要不然早就被他吃空了粮仓。敖翦吃得也不少,不廷胡余吩咐了厨子变著法子调理出各种以鱼鳔为主的美食,确实令人叹为观止。
岛上的瓜果花木俱是仆人们费心栽种所成,敖翦在岛上闲来无事,便跟在仆人身边帮忙干点小活,一开始仆人们是不敢让海神的客人干这种粗活,但敖翦也不勉强,在他们身後跟进跟出,凑在附近探头探脑地看。
仆人们对这个好奇的蓝鳞小鲛人也渐渐熟络,虽然还是不敢让他做扛树苗、铲土块的活,但帮忙提个水、拔个草什麽的,不管做得好不好,他们还是愿意让他去做。有时甚至还会告诉敖翦栽种瓜果的诀窍。
敖翦很高兴这岛上的人对他说话的态度,没有鄙夷,也没有欺负,真诚以待,还会把知识传授给他,所以每次他都非常认真地瞪大了眼睛,竖起了鱼鳍般的耳朵,仔仔细细地记下对方的每一句话。
尽管他知道,海族的他根本不可能在海底栽种这些瓜果树木。
眼下敖翦正跟在仆人们身後采摘果实。
仆人们都把箩筐背在身上,但他们瞧著敖翦的小身板,可不敢让他背太重的东西,於是他手里只拿著一个小竹篮。
这一片果树绿油油的,上面长满了一串串像小灯笼一样倒挂的红果,这红色极是粉嫩,而且外皮薄得像透明般的细滑,就像诱惑著采摘的人咬它一口般。敖翦禁不住诱惑,边采边吞口水。他的动作并不熟练,所以有点慢,仆人们很快就撇下了他走到了树丛的深处。
水果透著清香的诱惑,敖翦盯著竹篮里一颗颗饱满的小灯笼,终於忍不住悄悄从篮子里偷了个,凑到嘴边,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立即无比警觉地四下张望,终於在确定附近没有人之後,才开始咀嚼起来。
果子并不像胡柑蜜萄般甜美,但厚质的果肉充满了水分,咬下去是清脆,口感却是绵软,清凉爽口,一丝丝若有若无的甜味在嘴里溢开,在回味间让人忍不住一尝再尝。
“哢嚓、哢嚓──”
丹饕抱臂靠在椰树下,看著蓝色的小鱼站在满是红果串的树下,捧著一颗显然尚未成熟的果子,却像得到了皇母娘娘的蟠桃般欢喜,珍惜地在那里啃得欢。
他是不明白一颗水比肉多、绝对不饱肚子的果子哪里值得这般仔细,不过看到敖翦偶尔露出的那种完全属於掩耳盗铃的小狡猾,他决定还是再站会儿,别去惊扰啄食中的小鱼。
身後传来一股风息,不必回头,他便知道身後站的是谁。
同样看到了敖翦在树下偷果子吃的模样,不廷胡余轻轻笑道:“看来阿翦很喜欢这里。”
丹饕不语,目光不离敖翦半步。
不廷胡余笑:“饕兄何必如此防备愚弟?愚弟虽是不才,还不至於强人所难。”
丹饕依旧抱臂不动靠在树下。
“不廷胡余,相识经年,何诈於吾?”
老朋友了,就是多年没变。
“呵……”不廷胡余没有被拆穿的恼怒,脸上笑意更深,“瞒不过饕兄。难怪这些天对这小鲛人寸步不离。不过南海鲛人确实是难得一见,吃了不免可惜,饕兄真的不考虑把他让给愚弟?”
丹饕浓眉一皱,扫了他一眼。
“小鱼非为吾食。”
“哦?”不廷胡余难得露出惊讶之色,“难道说饕兄并不打算吃掉这小鲛人?愚弟眼力不差,他额上可有饕兄的牲醴纹印。”
上古时四凶之族横行人间,炎黄之族尚且惧之,更何况妖邪精怪?当时中原大地莫敢与之为敌者,更别说觊觎凶族之王的牲醴。
若有染指牲醴者,等同於直接挑战整个凶族。
丹饕当初也是担心小鱼太过孱弱,随便一只普通妖怪都能把他给叼了去,只好给他打个记号,虽说四凶已不比当初势强,但普通的小妖怪见了这带著饕餮凶王的印信至少还不会想都不想就下口。
只是没想会招来这种误会:“南海有祸,海中众生难逃一劫,吾与之有缘,故带其远走。”
“原来如此。”
不廷胡余径自打量丹饕,就像丹饕对他知之甚详,他对这个老朋友也是有所把握,以他所知,丹饕有贪食之性,吃而无厌,不分好坏,却不曾见过他对谁人如此上心,当下玩味不已。
不过要他放弃这条难得一见的鲛人,却是言之甚早。
“既然不打算吃掉,那麽把他留给愚弟又有何妨?愚弟既为一方海神,自然有能耐保他平安。”能够在巨浪之下保住鼇岛,足以证明这位上古海神之力绝非泛泛。
丹饕不语。
不廷胡余慢慢加重砝码:“虽然饕兄有所隐瞒,但却瞒不过愚弟,这小鲛人从敖姓,必是南海龙太子。饕兄可曾想过,他不一定只是一个只事织造的鲛人,或许有朝一日,可登基封王。而愚弟贵为南海海神,能给他的,饕兄却不一定能做到。”
丹饕依旧没有回答,他默默看著远处吃完了一个果子,考虑著是不是要再吃一个的小鱼,就只是这般简单的决定他就能犹豫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