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他怎麽沮丧,但大妖怪却是已经兑现了他的承诺,那麽接下来,无论如何……他都要被吃掉了吧?
那麽就像不廷胡余说的,他能够多任性一点不是吗?
於是他往丹饕的怀里更挤进去了一些,希望汲取更多的温暖。
敖翦的动作虽然很轻,但却已足够把只是打盹的丹饕惊醒。
往怀里钻的小鱼的不安似乎由来已久,尽管丹饕并未亲眼目睹南海龙宫里发生的一切,但从敖翦的脾性以及遇事的态度,足以让他知道小鱼在龙宫里过的绝对不会是锦衣华食的生活,恰恰相反,那绝对不是一个龙太子该有的待遇。
以前他或许可以毫不在意地把敖翦丢下,不把他当做食物吃掉对於饕餮一族而言已算是难得的留情。但不知什麽时候起,对这条一直在他身边游来游去的小鱼,他居然见不得他被别人欺负。
没有找到仙药,又擅自离宫多日不归的敖翦,想必是落难逃责罚。
好不容易给他养出点膘来的小鱼,是不是又得变回像与他刚刚相遇的时候那般骨瘦嶙峋?!
胸口被敖翦压著的部位气闷难顺,他的手臂骤然收紧,把怀里的小鱼吓了一跳。
突然想起不廷胡余说过,大妖怪没睡醒的时候会把旁边的活物给吃掉!
顿时慌作一团,本能地闭上眼睛。
丹饕低头瞧了瞧假装睡觉的小鱼,不由失笑,挤紧的眼皮,发抖的嘴唇,还有不时为了听清楚动静而抖动的耳鳍,嗯,还能再“假”点吗?
“可是醒了?”
雄兽低沈的嗓音就像音调最低沈的磬响。
这话虽然是问句,但会这麽说显然就已经看透了他在装睡。
敖翦的鳍翼动了动,不情愿地张开眼睛:“我醒了……你……你肚子饿了吗?”
丹饕看了看他,心里竟生了捉弄的念头,便用手托了下腮,自上而下地打量小鱼:“吾方自想起,至今未尝鲛人之味。”然後咧嘴一笑,森森的白牙说多!人就有多!人。
“……”
要被吃了!要被吃掉了!!
“七太子!七太子!”
殿外半空中响起丈螭的声音。
“在这!!”敖翦就像一条从指缝间滑走的小鱼般,无比迅速,甚至几乎能听到“唧溜”一声地飞快蹦下床去开门。
丹饕倒也没有追赶,缓缓坐起身来,看著那条小鱼逃命似的背影,好像是在证明他就是一个坏人!
忍不住摸了摸下巴扎手的胡渣,无比畅快地咧嘴笑了起来。
坏人?
也对。饕餮本非好物。
既是四大凶族,那还用得著跟人讲道理吗?
南海龙族又如何?他就是要把这条小鱼直接掳走了,老龙王有本事就上岸来他老巢找茬!
心中豁然开朗。
肚子“咕噜──”一声轰鸣,他抬头看了看外面玉树银花的山麓,是时候去打打牙祭了。
丈螭刚从方丈、瀛洲两山归来,搜寻多时,那里却也是如蓬莱山一般,人去楼空。
转返蓬莱,却不见了敖翦与丹饕,正是著急。
忽闻敖翦应声,便连忙降下龙身。
待他化了人形,便见敖翦像久别重逢般奔过来,那脸上急切,他怎觉著自己像根好不容易找到的救命稻草?
“将军!可是找到仙人了?”
丈螭摇头:“七太子,诸仙已离,蓬莱、方丈、瀛洲已成空山。”
“我们找到了一个!”
敖翦便说他们遇到蓬莱土地一事,并把入灵泉取灵珠,却失败了的事也不曾隐瞒,当他使劲比划蓬莱山下倒悬的水宫,还有那条巨大的龙形石雕时,丈螭却忽然一把拉住敖翦,问:“龙口衔烛?你可有看错?”
敖翦非常肯定地说:“确是如此。”
丈螭道:“如果末将没有猜错,那蓬莱水宫中的石雕乃我龙族先祖──烛龙。”
敖翦也给吓住了。
上古有神,人面蛇身而赤,身长千里,视为昼,眠为夜,吹为冬,呼为夏,不食不寝不息,口中衔烛照幽冥无日之国,其名曰烛龙。
“是、是真的吗?”
“末将虽未亲眼所见,但曾听陛下说起,三仙山中有先祖归天前留下的一点烛火之灵,陛下欲迎先祖遗物归族,可惜始终未果,只得作罢。却没想到被七太子无意中找到!当真是天佑龙族!”
丈螭喜形於色,在这种紧要关头,能找回先祖遗物,而且还是上古神龙──烛龙之宝,可说是一方助力。
敖翦闻言更是忐忑不安起来,他犹犹豫豫地拉了拉丈螭的衣袖:“将、将军……我把石雕嘴巴里的蜡烛不小心吹熄了……”
“……?!吹、吹熄?!”
就算是统领十万水兵横贯东海的海将军,也愣是一下子没能理解过来,烛龙口衔之烛可是至宝神物,怎、怎麽会被随随便便一口气吹熄掉?!弄、弄错了吧?
敖翦连忙把水宫所遇说了个仔仔细细,丈螭的脸色顿时也不知是青还是紫,过了好一阵,才叹息一声,道:“想来陛下说得不错,凡事不可强求……”他拍了拍敖翦的肩膀,道:“末将也不知猜得对不对,先祖口中所衔之神物,乃为玉烛,能调和四气,化污水为醴泉,转厉风为永风。昔先祖归天,玉烛亦灭,这蓬莱山中的那点星火,大概是最後留下来的余烬。”
他以指点敖翦额,龙气萦绕,如同牵引带领般敖翦转动体内如意珠,并引导他感觉异於先前的强大力量:“春为青阳,夏为朱明,秋为白藏,冬为玄英,调和四气,为己所用。末将修行尚浅,不知修炼法门,但先祖与七太子亦总算是一脉相承,只要七太子日後勤加习练如意珠,必得裨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