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兽硕大的獠牙微微张开,低沈的嗓音有著洪荒古神的威严:“敖翦何在?”
无人作答。
应该说,无人敢答。
或许他们不知道敖翦於丹饕其重几何,但在饕餮族中,觊觎猎物为之争抢虽常有发生,但觊觎凶王牲醴,无异於挑衅其威,更何况此时他们还把那只猎物给弄丢了!
丹饕抬足一踏,顿时又有一只饕餮被他从头到脚踩成柿饼,血肉横飞,骨骼寸断,鲜血溅落在众饕餮身上,触目惊心。目光环视还活著的众兽:“答者,只需其一,余者无用。”呼啸声动,在旁的地兽当即蠢蠢欲动。
“且慢!!”
赭鼎此时终於发声,“既为凶王,却只为一牲醴之物,杀戮族人,如此做法,岂能为我族之主!诸位长老,你们怎麽说?”
却见那丹饕身後跟著的几位饕餮族长老已走近前,他们听了赭鼎的说法面面相觑。虽说以赭鼎为首的这群年轻饕餮嚣张跋扈,不但盗走凶王牲醴,更冒犯凶王之尊,确实是需要好好教训,但他们却没有想到丹王竟一出手便是直接杀死。
上古之时他们亦曾跟随丹饕,所以非常清楚这位丹王平时言语不多,看似无为,可若犯其禁忌,一旦毕露真形,足以叫世人知道,何为饕餮凶性!
即使是与应龙王一场恶战,也不过充其量叫做切磋,如今这般……才叫做杀戮。
一位长老见势色不对,连忙劝告赭鼎:“赭鼎,莫要执迷不悟!凶王在此,我劝你还是乖乖将牲醴交出来吧!”
“你们这群老匹夫!”赭鼎见那群老饕餮根本是惧怕丹饕,不由作怒,“往日对我百般讨好,此时见了这老怪物,便又抱他的大腿!”
那几位长老当下窘困,族里年轻一众当权,他们这些老家夥自然碍眼得很,若不讨好示弱,只怕小命不保,否则他们也不会冒险来寻丹饕。
巨兽实在不耐他们争执,正欲再施压,忽然草丛中一道浅浅的亮光反射了太阳的光辉刺入他的眼中。他低下头去,以爪轻轻拨开草丛,却见在地上一颗晶莹剔透犹如水珠一般的珍珠在泥泞的地上,似乎是谁忘记捡拾而遗留於此。
而在这附近的草丛,尚有血渍残留在草尖上。巨兽底下硕大的头颅,嗅过气味,虽然附近的有死兽血肉,但他依然能够辨认出那一点点血迹的气味,而那颗水润晶莹的鲛人珠,更不用多想归属为何!
上下颚慢慢裂开露出参差的獠牙,巨兽的声音有著不稳,仿佛酝酿著暴风般压抑。
“他在何处?”
赭鼎虽怕其利害,但毕竟一向张扬,当下狂性大起,吼道:“我便是已把他吃下肚去,你又能如何!”
话音落下後的那一瞬间,山岳是寂静的。
寂静到好像一切都停顿,连一点细碎的风声都没有了。
橘红的大怪突然张开血盆大吼,一声兽啸震天动地,声浪席卷如狂风暴卷。
首当其冲的赭鼎若不是以爪钩地,便当即要被冲了出去,而他身边的部下此时已被吹得连滚带爬站都站不稳。
便见狂风中稳然不动的地兽一只只慢慢变换了蹲坐之姿,站立而起,青铜目中纷纷闪出血气厉光,步步逼近。
且说那敖翦,只觉浑身冰冷,脑海中一阵浑浑噩噩。
也幸得他本就是海生之物,便是在暗流中失了意识亦不至溺毙。
隐约间,仿佛忽然被什麽粗壮如蛟般的力量卷住,不由自主地往未知的地底深处拖去。
过了不知多久,一些模模糊糊的对话隐约在耳边响起。
‘主子,俺捡到了一个活人!’
‘……’
‘他还有呼吸!身体还有一片片的鱼鳞!!’
‘笨死了。这是南海鲛人。’
‘鲛人?好稀奇!’
‘……滚一边去!’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意识中终於有了些清明。
身体却像被火烙煎过一样,辣辣的疼痛。
然而他却又觉得很冷,那种被寒冷的水包围的感觉,就像那熟悉了几百年的南海游龙渊底。
敖翦下意识地抱紧了手臂整个人缩了起来。
他忽然害怕睁开眼睛,怕发现自己其实还只是一直地待在那个寂静又冰冷的小木屋里,因为织著鲛绡纱太累了偷偷打了个小盹,在梦里梦见了自己成为了那只红色的大妖怪的食物,被带著跑到了东海,又跑上了岸,过了一段难以忘怀的开心日子,而等他睁开眼睛,那麽就会发现一切不过是虚幻……
那仿佛用眼睛看都能感觉到的橘红色的温暖,其实完全不曾存在过。
忽然一只有些冰凉的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有个困惑的声音在说话:“不应该啊,这会也该醒了……”
完全陌生的声音让敖翦吓了一跳,他反射性地睁开了眼睛,立马跟凑得很近的一双红瞳对了个正著,一瞬间双方都吓到了。
“喝!!”黑暗中的那个人手里拿著一颗夜明珠用以照亮,这手一抖,夜明珠掉了下去,幸好是在水中,否则肯定得摔个八瓣,“嘿!怎也不先打个招呼,把俺吓著够呛哩!”
敖翦很老实地弱弱回答:“很……很抱歉。”
没想他竟然这麽老老实实地道歉,对方也尴尬了,他弯身把掉在地上的夜明珠捡起来,仔细检查没有摔出裂痕之後,边松了口气,边小声絮叨:“还好没摔坏,不然回头可得挨骂。”
借著夜明珠的光亮,敖翦看清楚了对方的模样。
这人穿著一身的黑袍,一大堆随水乱扬的黑色头发,肤色似乎也相当的黝黑,若把那夜明珠之亮遮掩,只怕他就能完全隐藏在黑暗之中,蓬乱的头发下头颅相当的大,眉骨微突,轮廓相当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