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掰着手指数:“严观海外戚出身,靠的是自家妹妹,你又没有妹妹,现在生个女儿去争宠也来不及了。宋今是宦官,你总不能是想要走这条路吧?除此之外,还有像曹操那样,军功把持朝政,挟天子以令诸侯,可曹操最初也是靠宦官专权才能起家。除了赵群玉之外,其他哪条路都不适合你。”
陆惟:“我要的,与赵群玉不同,与其他任何权臣都不同。”
公主是真的好奇了:“愿闻其详。”
换作旁人问他,陆惟肯定不会讲,但是公主这么问——
陆惟嘴角翘起,笑容在昏黄光晕里竟有几分诡谲邪异。
“我要的是,天下大乱!”
公主怔怔。
陆惟笑意敛去,仿佛自己只是说了一句明天吃什么。
蜻蜓点水,云淡风轻。
公主沉默良久,才冒出一句:“现在还不够乱?”
陆惟:“不够,现在乱的是民,而不是权贵。只有权贵也流血,伤筋动骨,也知道痛,才叫大乱。”
公主:“你也是权贵之一。”
陆惟:“何惜此身,不过一具皮囊罢了。”
第49章
公主望着他,好像头一回认识他。
两人相处的时间不算短了,甚至生死也一起闯过。
哪怕是牲畜,亦能建立起几分惺惺相惜。
两人虽然都是千磨百砺的狐狸,但公主自忖对陆惟也算有一些了解。
唯独此时此刻,竟似剜面重塑,从未真正认识过对方。
她从这番话,从陆惟带笑的面容下,竟窥见一丝决绝与疯狂。
平日何其冷静的一个人,面对再难的案子也能抽丝剥茧,一点点揭开谜底,在这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镇定下面,却赫然隐藏着另外一副面孔。
那是孩提时被生母砍一斧子,被生父厌弃,扔在乡下自生自灭的陆惟。
那是明知道地下城凶险垂危,非但不劝她离开,反倒还陪着她去闯荡的陆惟。
那是在冯华村会铤而走险,提出留在村子里等贺家商队过来再一网打尽的陆惟。
是了,这人没有变过。
他骨子里一直是这样凶狠决绝的,只是先前被那副冷静的面孔遮盖,世人又只瞧见他的丰神如玉,浮云青竹一般的仙姿,便都多多少少受了影响。
殊不知那些都只是糊弄俗人的假象,连公主都差点被蒙蔽了双眼。
“殿下吓到了。”
手背上覆了一层暖意,转瞬即逝。
那是陆惟伸手过来探她的手温,探到了一手冰冰凉凉。
“暖炉没碳了而已。”公主道,“夜深了,该歇了。”
陆惟一哂,长身而起,也不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