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微微地坐着,眼睛都不眨一下,等马蹄落地,她轻而易举就从那马背上跳下来,迎风而立,英姿飒爽。
管着门房的人走上来,本想呵斥几句,但一看是个小姑娘,便放低声音道:“女眷走西侧门,姑娘朝那边请吧。”
庞嘉雯掷一杆红缨枪往前走,大声道:“可我今天必须得走正门才行。”
话落,那管着门房的老者面色一沉,上前吼着庞嘉雯:“放肆!”
“马叔,请庞小姐进去!”
江怀从马车边上走过去,看着庞嘉雯手中的红缨枪,目光前所未有地凝重。
庞嘉雯只觉得他这声音熟悉,她想自己应该是认识这个人的。她抬头看过去,目光微微一震。
眼前这位青年清峻冷艳,颇有些仙姿逸骨的飘逸,不像是待在这凡尘俗世中的贵公子,到像是哪儿修行飞升的仙人。尤其是他还穿着一身竹青色的对襟大袖衫,身形挺拔,眼眸和煦,隐隐透出一股矜贵不凡的气场。
到是那个叫马叔的瞬间迎上去,恭恭敬敬地行礼:“二老爷回来了。”
庞嘉雯脑袋转了一下,瞠目结舌地盯着青年。
他是江怀,李老夫人生的嫡幼子,成国公府的二老爷?看着跟李老夫人是有那么点像,不过这么好看的人上辈子怎么会想着要出家当道士呢?
江怀看向庞嘉雯,发现小丫头盯着他看,目露狐疑。
他走过去,神色温润道:“怎么,还不进去?”
庞嘉雯回神,应了一声,立即往前跑。
跑了两步,她又回头,像是想起什么来了?只可惜她什么都来不及说就被门槛绊了一下……
“哎呀……”庞嘉雯一声惊呼,好在门口有小厮守着,眼疾手快扶了一把,没让她摔跤。
江怀忍不住笑了一下,他好像明白庞嘉雯为什么会撞到他的马车了。
这丫头回头看人的时候脚都不知道停一下的,这也太冒失了。
庞嘉雯是想谢谢来着,不过后来险些摔倒她就没好意思停,只能闷着头一股脑地往前跑。
进了大门那可真是太顺畅了,如果成国公府没有那么大的话,她应该会更高兴。
拿着红缨枪一路穿过水榭直抵定安堂,庞嘉雯气喘吁吁,浑身冒汗。
然而当她看见李老夫人双眸含泪地握着红缨枪,整个人久久不语的时候,她便觉得所有的辛苦都值了。
罗老夫人已经被请去水榭了,徐灵恣自然也跟着去。整个定安堂里,除了伺候李老夫人的贴身嬷嬷,连个端茶倒水的小丫鬟都看不见。
庞嘉雯抿了抿干燥的唇,接过老嬷嬷倒的茶便一饮而尽。
李老夫人抚摸着红缨枪,眼泪簌簌地落。她看着庞嘉雯傻乎乎的模样,身上带着伤,头发也乱了,裙面也脏了。但是整个人笑嘻嘻的,脸上洋溢着如释重负的笑容,好像她终于圆满完成任务了一样。
李老夫人问她:“你知道这是谁用过的吗?”
庞嘉雯赧然地道:“我不敢说。”
因为心里有猜测,所以不敢说。
李老夫人虽然哭得很厉害,但同时也很高兴。她对庞嘉雯道:“这是家父亲手所制,于家弟及冠时所赠。后家弟为父报仇,千里奔袭敌营,擒拿贼首时不幸遗失在敌营的破浪长枪,上面刻有字迹。
说着,将红缨遮挡下的字迹给庞嘉雯看。
那字迹早年间或许浸血太深,此时已经变成了暗红色。
庞嘉雯道:“我来京时,我爹将长枪给我。说是枪在我在,枪不在就叫我不要回去见他了。还说若有人提起李老将军和他的学武时的渊源,便让我把长枪赠予。”
“我当时什么也不懂,好在我有好好听话,不然我等我回西宁州,我爹手脚都要给我打断。”
江怀刚踏进门槛,听见的便是这一句。
好似她那手脚险些就保不住,故而说话时还心有余悸。
他走进去,看着长枪问道:“果真是舅舅的破浪?”
庞嘉雯连忙往后退了退,让出前面更宽敞的位置来。
李老夫人激动道:“那是自然。这上面的红缨是我亲手系上去的,现在早就不时兴这种缨穗了,更何况这字迹没办法造假,你外公的字,苍劲有力,一气呵成,不是他人可以仿的。”
说着,看向庞嘉雯:“傻乎乎的小丫头,这么着急去给我取来,好像还受了伤。”
母亲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江怀不免有些心虚。
他轻咳一声,看着庞嘉雯笑起来忍不住用手护着的嘴角,明明龇牙咧嘴的,却好似浑不在意。
“要不我去请张朔给她看一看?”
庞嘉雯不知道江怀口中的张朔是不是后来新帝登基后赫赫有名的国师,连忙摆了摆手道:“不用了,我这就是点皮肉伤,几天就好了。”
“既然红缨枪是真的,那我就先出去了。”
说着,转身就走。
江怀伸手拦住她:“你受了伤又骑马,怕是要先医治才行。”
庞嘉雯抬首看着这位江二老爷,这可是长辈呢,不能忤逆。
可他也太年轻了,她皱着眉,不知道要不要叫声叔叔?
江怀见她一会皱眉,一会抿唇,恨不能立即把自己的苦恼都展现了才好。不愧是庞彪的女儿,这性子简直没有一点内敛之处。
他微微侧身,想着先让她出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