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的后门朝西边没走多远,便是一片树林。树影摇晃,发出沙沙的声音,影随风动,投射在地上,有些瘆人。
他站定在一棵矮树边上,回头跟我说:“你就在此处靠着这棵树等我,莫要怕,有任何风吹草动你就发动机关,一共可以用三次。”
我望着他颤声说:“公子多加小心。”
他点点头,抿着嘴转身,一个飞身便消失在婆娑的树影中。
我此刻背靠着树干,面朝着树林深处的黑暗,感觉四面八方都是敌人。连头顶树叶响动都会把我惊得一跳,奈何这风不止,飒飒地吹了一阵又一阵。我脑门的汗出了又消,变得冰凉后被风吹干,身上的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头皮炸了一次又一次,到后来我甚至感觉身上毛孔处有了刺痛。
从未觉得时间过得如此漫长,简直丧失了时间感,也许只是过了一刻钟,但在我感觉像是过了半宿。
终于,手中攥着的琉璃球发出了小小的一下震动,我这才松了口气。
可是,随即它又震了一下。
我脑袋“嗡”地一响,头皮发麻,手颤抖着摸向腰间的机关。说时迟那时快,远处的树顶传来沙沙声,但是我伫立在这里听了那么久的风吹叶子声,我能听出来这不是风吹的。
有人在树间穿梭。
我屏息凝神,默默地将盒子对准了树顶声音来的方向。那人来得快,顷刻间便到了近处,我便提前按了下机关。
声音听不见了。
我有点疑惑,但是手不敢放下,侧过耳朵仔细听。
猛然间一只手从树后伸出,捂住了我的嘴!我想要惊呼,却发不出声音,也无法转身过去拿机关对准他。
随即一股熟悉的气息围绕住我,来人在我耳边轻轻地说了句:“是我。”
我一下子松懈下来,手脚软软的,不听使唤。
涂山璟从我身后绕出来,四处张望,嘴里问道:“吓着你了吧?”
我低声回:“吓到了,但还好。”
他接下来从背上包袱里扯出来一条棕色的毯子,猛然把我扑倒在地盖住我俩。
我这回彻底吓到了,连声音都发不出来。身下是冷硬的泥土,身后是温软的他,他半个身子压在我身上,形成一个环抱的姿势,左手圈住我的腕子,轻轻捏了一下。
我不敢出声问他,也不敢扭过头去看他,只感觉他的头发擦过我的耳边,凉凉的软软的。
这时林子里传来了急急的脚步声,我抬眼看过去,发现我的左手虽然倒地时伸出去了,但是视线里居然看不到它,只能看到棕黑色的土地,仿佛我的手隐身在此间。
心想这大概是什么隐身毯之类的宝贝了,我只得屏住呼吸,希望不要让来人听到我的喘气声。视线内,一双黑色棕底的靴子踩在我的手边,距离我手指只有寸余,我狠狠地抿住嘴唇才能控制住自已不要发出声音。
来人踱了几步,似是在四处寻找。
远远地,又传来了两个男子的说笑声:“我说邢老三,你可真行,搁人家小两口窗边听墙脚儿!要我说呀,那小娘们儿都有孩子了,有什么稀罕的?还是那个小丫鬟看着小,更带劲!”
那个叫邢老三的,声音更粗噶一些:“王老六,你懂什么?!就是那知情知趣的小娘子才更有味道!那小丫鬟瘦了吧唧的,一捏骨头就要碎了,有什么好?!”
另一个叫王老六的,大笑一声:“哈哈!那你听了半天,人家没完没了地絮絮叨叨,也不干正事儿,你倒吊着,脑袋瓜子都要充血了,你可挺来劲啊?!”
邢老三啐了王老六一口:“去你妈的!要不是头儿让咱抓紧打探他们,我可不等等兴许就得手了呢!”
涂山璟的手抓着我的腕子紧了紧。
只听王老六跟他越走越近,又道:“打探了大半夜,结果车里就一堆装着破衣服破书的破箱子,还有那什么破南瓜!还得是你,趁着那守夜的男的去撒尿看了一圈儿,不然我还得费力气把他迷倒。”
邢老三笑道:“不是哥哥吹牛,就哥哥行走江湖的时候,你恐怕还在吃奶!今天要没我,你蹲一宿说不定也找不着机会把室外那个男的迷倒!”
王老六刚要接茬,忽然扑通一声跪下了,说道:“王老六见过头儿!”
邢老三也跟着说道:“见过头儿!”
依偎
一个冷冷的声音从头上响起:“交给你俩的差事,想必是都办完了?”
邢老三赶紧答道:“是的,头儿!我俩分别搜了,那家丁和丫鬟的房里除了细软,没什么值钱东西。就两辆马车,虽然是好料,但是用得旧的很,里面几口破箱子,装了些衣服和书,还有半车老南瓜,所以车辙深了些。我用探金盘测过了,别说金子,就连银子都没有!我问过店里的伙计,说好像是原本大家族的人,生意破落了,赶着回老家,不然怕是要饿死在路上,所以那么点破东西也宝贝得跟什么似的,日夜看着,生怕丢了。”
那个头儿说道:“起来吧,弟兄们辛苦了。”
邢老三和王老六拍拍身上的灰,站起身来。
那个声音又说:“适才营地那边有人闯了去,不过来人也没讨着好,中了我们的机关,我追到此处失了踪迹。不知是不是哪家也盯上了涂山家送赤水家的货,想要来分一杯羹。你们招子都放亮点,别他妈一天天地就知道盯着娘们儿,等事成之后有了大把的银子,什么样的娘们儿没有!”
我心下一抖,不知道涂山璟哪里受了伤,要不要紧。他像是能读懂我心似的,又在我的手腕处捏了一下,似乎在告诉我,不打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