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她同时点头,但是前面的人看不到。她想起刚刚陆向阳埋进她怀里的脆弱,补充说:“他其实很没有安全感,以后,我会给他安全感。”
杨星河敲搭扶手的大手悬在半空一瞬,缓缓放下。
他心里明白,儿子长大后整个人像被冰冻住,越来越寒,越来越没人味儿。这次回来,才有一点对生活热情的光。
他很谢谢这个女孩子让儿子重新燃起心中的火,变得开心起来。
:暴雨
细细的雨被四周树木过滤,等落到人身上已经有了下大的趋势。宁恬脸上一湿,才发觉繁茂树枝下漏的雨滴。她不熟悉这里,不知道哪里可以躲雨,又不敢推太快,怕杨星河不舒服。
“去那边,”杨星河抬手指向侧前方,“前面有个大棚。”
宁恬也看见了塑料棚,是没有搭建好的废料间,一开始担心长者嫌脏,听见杨星河的建议,毫不犹豫推车过去。
这条平路是专为杨星河回来新铺出来的,原先没有。为了与周围环境协调正在改建绿化,这棚子应该是工人尚未完工的凉亭,柱子上面罩着大片的塑料布。
宁恬固定好车,赶紧弯腰查看长者的衣服,轻轻拂去表面的水,“开始降温了,您会不会觉得冷?”她出来时手机在包里,没拿,也不知道杨星河身上有没有电话,好赶紧联系人来送伞。
“我还好,你身上衣服偏薄,乡下比市区冷。”杨星河面容柔和地看过一眼宁恬,下一秒却问出让她无比尴尬的话:“你之前是跟杨敏的儿子谈恋爱?”
宁恬怔住,倏地抬起头来。
杨星河什么都知道,是陆向阳告诉他的?还是他自己调查的?来不及细想,宁恬诚实地点头,“是,我们是大学同学。”
她说完垂着眼,现在已经知晓两家的恩怨,是人命交织化解不开的仇。她的曾经和现在也变得不容易处理。
“杨敏这个女人当年费尽心机嫁进杨家,我那堂弟温吞没主见,事事听从杨敏。杨家分家,他们也要争一争。分家也是好听的说法,实际上分不走多少家产,传统宗法+现代法律的结果就是只有嫡系得利。”杨星河谈谈地说着往事,“虽然平时也是各个小家庭分开住,但是族谱是一起的,分家就意味着彻底分开。这个老宅,也就没有延续住下去的必要。”
亭外雨声越下越大,声响充满寒气。宁恬又将轮椅往中间挪了挪,务必确保弹在地上的雨滴不要飞溅到杨星河脚下。
“今晚就一起做个清算。”
宁恬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杨敏也会来吗?”
杨星河隐隐带着期待的口吻说:“她暂时解除了麻烦,今晚就一定会来。”
二十年了,要不是家族长辈健在,他是不会给杨敏机会的。他承诺的一定会遵守,当然,他决心的,也一定会做到!
大雨倾盆,头顶上塑料布被拍得噼啪作响。终于有人朝这边赶来。
谷阿姨带着两个人举着黑色大伞艰难地靠近,她抱着薄毯正要铺在杨星河腿上,被他大手一拂,“给宁恬,她衣服太薄了。”
谷阿姨拿着毯子的手一顿,递给宁恬时并没有看她。
几人赶回竹楼时,陆向阳撑伞迎上前帮忙。谷阿姨推着杨星河去一楼主卧换衣服,陆向阳让宁恬也去二楼换,宁恬说不用,她一路裹着毯子,身上并没有被淋湿。
“那过来喝杯热水,大病初愈,不要再染上风寒。”陆向阳严格盯着她喝掉热水,观察宁恬的表情,“我爸没有很严厉吧?”
他一直宽慰宁恬别担心,其实自己心里也不确定。杨星河的风格是强悍的鹰派,万侨的人对他又敬又怕,虽然爸爸嘴上说同意两人在一起,但是关心则乱,陆向阳强忍住没去前厅找她。
热水下肚,胃里暖和起来,宁恬双手捧着杯子摇头,“他很慈祥。”慈祥这个词用在杨星河身上,就像在说冰块暖胃一样离奇。
陆向阳笑了笑,心里放松下来。
宁恬欲言又止,看着他,斟酌着说出心里的疙瘩:“谷阿姨好像……不怎么开心。”
“哦?”陆向阳理解的是字面意思,以为谷阿姨是不喜欢回老宅。当年车祸后,她作为护士跟着父子俩一起回到这里。那半年杨家分崩离析,整日鸡飞狗跳,伴随着死人、争吵……处处充满怨气和敌意,她可能过得很压抑。
宁恬的意思是谷阿姨对她不太满意,看见她不开心。但听了陆向阳解释后稍微开怀,可能真是自己敏感了。
稍作休整,一家人围坐吃午饭,像极了爸爸妈妈儿子儿媳。杨星河胃口很好,辣椒炒肉一个人吃了半盘。
饭后,谷阿姨推着杨星河回屋午休,陆向阳也和宁恬回了二楼主卧。
“过来。”陆向阳斜躺在沙发,手臂弯成圈,宁恬挤进去枕在上面,将毯子搭在两人腿上,整个人缩进他怀里听雨声闭目养神。
“……老宅有很多不成文的规矩,抽烟绝对不可,喝酒不能到喝醉的地步。夏天六点起,冬天七点。我妈妈有句‘名言’:连床都起不来的人你能指望他做什么呢?”
“那有宵禁吗?像大学寝室按时熄灯那样。”
“有啊,后院八、九点就熄灯了,我们小辈十一点前就行。”
“那我们现在也要遵守吗?晚上早睡,早上早起?”宁恬仰着小脸冲他耳畔呼气。
“当然,”陆向阳耳边痒痒的,扭头在她额头亲一下,“早点熄灯就行,又不影响办事。”
宁恬脸红了,“这么神圣的地方干那事?”老宅威严,处处透露着规矩,有种大宅门的氛围。她好奇,言行也带上端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