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上方灯牌亮著——“手术中”,白底红字像是玫瑰散瞭一地,大门紧闭,张继科抬手敲瞭敲门。
旁边墙壁上的显示屏“哔”一声亮瞭,出现杨政委的脸。
“不巧,许昕刚走。”看见张继科,杨政委脸上露出笑意,即使戴著口罩,也能看见眼角愈深的笑纹。
“我不是来找许昕的,”张继科显得克制而理智,眼睛眨也不眨地说:“我是来接马龙的。”
“接马龙回十军区?”
“接马龙回傢。”张继科屈指敲瞭敲手术室门上的防弹玻璃,说:“开门。”
“如果我说不呢?”
杨政委话音未落就被玻璃破裂的声响淹没瞭,张继科提著枪朝一个点连开两枪,用第三枪证明所谓的“防弹玻璃”隻是个子虚乌有的谣言,张继科抬脚跨过空荡荡的合金门框,说:
“打扰瞭。”
屏幕那边,杨政委隻是耸瞭耸肩,似乎并不觉得意外,转身发现马龙精神图景内的暴雪几乎停瞭,毫无征兆,地平线甚至出现瞭几缕曦光。那名神经学学傢正在吩咐助理记录数据,杨政委若有所思地盯著屏幕,最后说:
“我离开一下。”
“出什麽事瞭吗,”神经学傢头也不抬地问,“他的哨兵?外面不是有军队吗。”
“毕竟是老熟人,”杨政委摘下手套,“虽然来得不巧,还是亲自去见比较好。”
神经学傢闻言点点头,仍紧盯著马龙精神图景的变化。
从无影灯投下的光亮离开,杨政委披著一层虚僞的昏暗,距视讯挂断已经过瞭半分钟,张继科已经走进手术室瞭才对。
他一边迈步一边说:
“张继科,你要想清楚。”
“你是个哨兵,s级的哨兵,为瞭一个实验体搭上性命……”
他富有深意地顿瞭顿,继续说:
“你想想看,中央这麽多年的心血,这麽多年的付出。”
““困兽”计划一旦成功,势必要寻找哨兵接受002号精神力的移植。”
他几乎是在劝诱瞭。
“你想想,你本来就是马龙名义上的哨兵,他唯一一次动用精神体也是为瞭你,除瞭你,还有谁更适合接受移植。”
隐约看见一个黑色的轮廓,杨政委将声音提高瞭几度:
“杀瞭我有什麽用,对“困兽”计划,对改造实验,几乎一点影响都没有,但是对你可就不一样瞭。”
困兽计划是他,乃至几代人的全部心血,是无数学者毕生所学结晶,在杨政委眼中,没有东西比“困兽”的成功更加重要,更没有哨兵能拒绝“困兽”计划给他们带来的巨大红利。
“你见过马龙的精神体吗?你知道他的精神体是什麽吧,张继科,你难道不想获得那种力量?不想把它据为己有?这不是不可实现的,张继科,成功已经近在眼前瞭。”
“张继科,你要想清楚,s级哨兵,再加上s级向导的精神图景,那会是什麽存在?”杨政委压低声音,像是自己陷入瞭梦魇,“黑暗哨兵?不,拥有瞭向导的精神力量,你将是超越一切的存在……”
杨政委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的眼睛终于适应瞭黑暗,看清等著他的并不是张继科。
健硕的老虎不耐地摇瞭摇尾巴,没有追捕的狩猎总是格外无趣,微微躬身,一跃而起,老虎用两隻前爪紧紧钳制著他,不设防的身体承受不瞭这样的重量,后脑著地时发出一声闷响,獠牙顺著惯性没入脖颈,老虎将上下颚缓缓合拢,血腥味自舌尖漫至舌根,尽管这场狩猎并不令人兴奋。
确认颈侧的脉搏再也不会跳动,老虎这才缓缓松开口,嗅瞭嗅自己在对方身上留下的爪痕,或许有几道嵌进瞭皮肉。老虎爱惜地舔瞭舔爪子,不忘把尾巴甩到身前以免沾上血污。
听见脚步声从身后传来,神经学专傢头也没回,说:
“解决完瞭?”
“嗯。”
专傢凝视著屏幕中的精神图景,喃喃道:
“多美啊。”
马龙精神图景中的雪停瞭,浓雾初散,几道光柱破云而出照亮雪原;落雪消融,原本茫茫的雪地此刻润泽一片,蒸腾而起的水分子在明与暗轮转交融之间,原本模糊不清的天际线愈来愈亮,最后循著图景边缘燎燎燃烧。
神经学傢几乎沉迷在这幅图景中瞭,身旁助手一刻不停地埋头做著记录,手术室裡一时隻有敲击键盘的嗒嗒声。直到后背传来一阵钝痛,神经学傢才愣愣地低下头,看见右胸口处的手术服不自然地鼓瞭起来,那股钝痛很快转换成尖锐的剧痛,他张瞭张嘴想说什麽,却隻能不住咳嗽,从口鼻不断冒出的血液溅在屏幕上,将纯白的雪原淹没成血海一片。
他临倒下前颤颤巍巍地回过头,看见一个陌生的面孔,脑海中却猛然出现一个答案,拖著他的心髒直直坠落。张继科似乎知道他要说什麽,实际上作为哨兵,张继科足以听清手术室内的每一句窃窃私语,所以他并不准备和眼前的人废话。
“你刚才问‘他的哨兵不会有意见吗’,我现在可以回答你。”
张继科表情冷淡地将匕首推向更深处,等刀刃全数没入对方的身体,说:
“有,而且意见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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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继科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看向裡手术台上他爱的人,马龙就躺在处置舱裡,半透明的恒温液托不上不下,沉浮不定,被濡湿的碎发紧贴著前额,张继科伸手帮他撩开,露出更多的电极片,马龙双眼紧闭,像过往的任何时刻一样沉静,也显得比过往的任何时刻都要无助,但他现在安全瞭。张继科此刻无比怀念战火纷飞的战场,危险夹杂著刺激,都不会让这一刻如此安静,安静得让人害怕,令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