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身上血混著水,十分狼狈,尤其是江瑜。此刻他就坐在离楚元宥最近的地方,定定看著他,不知在想什麽。
商屿丞将手上血洗净,便见丹枢拿著一套衣衫过来,“你先把干衣服换上。”
商屿丞一怔,他通身清贵,生生把身上那件半新不旧的粗佈衣裳穿出华贵之感。
丹枢将佈巾递给他,“时间仓促,隻能找到旧衣。”
在商屿丞几人治伤时,他找到店伙计买下几身干净衣裳,还在隔间准备瞭热水。他们如今处境艰难,无暇分出更多精力去照顾别人,作为几人中身体最差的,他唯一能做到就是保重自己,不成为负累。
商屿丞冲他一笑,眉眼弯弯。
几人换好衣服出来,伙计已经回堂屋睡瞭。几人坐在大堂裡,听著窗外风雨声,明明身体很疲惫,脑海却格外清明。
商屿丞闭目听著雨打窗棂,今夜真是杀人的好时机,一场大雨过后,什麽痕迹都不会留下,刺客也正是看好瞭这一点。之前事出紧急,他顾不得多想,如今静下来,方觉得两个刺客的死有些蹊跷。身上不见外伤,也不似中毒,却在顷刻间令人毙命。
也许他该回去看看。
孟淳后知后觉感到恐惧,当时刺客追他,刀锋好几次擦著他后脑勺而过,现在想想都觉得腿软。
他拍拍自己胸口,安慰自己,“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刚刚去鬼门关转瞭一圈。要是商屿丞来晚一会儿,他们都得死在那两名刺客的刀下。
孟淳搬著自己的椅子朝中右边的人挪瞭挪,小声说道:“商屿丞你功夫好厉害呀,一来直接就把那两个刺客打趴下瞭。”
商屿丞朝他方向侧瞭侧头,同样小声说,“好在你够聪明,知道回头是岸。”
他说的是自己欺负沉初那次。
孟淳脸顿时涨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悄悄搬著椅子又挪瞭回去。
商屿丞去到药柜前,楚元宥这伤没个十天半月很难痊愈,这样的刺杀难保不会有下一次,多存些药有备无患。
他抓药从不用戥秤,药量分毫不差,抓好最后一味白芷,药臼已经出现在手边。
他回眸,两人相视一笑。
孟淳趴在桌上,馀光瞥到药柜边的两道身影,一个抓药,一个捣药,两个人举止默契,场面格外和谐。
孟淳甩甩头,将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念头赶出去。心裡嘀咕,肯定是自己想多瞭。
雨停瞭,晨光熹微,天边露出鱼肚白。江瑜沉默的坐在榻边,双颊微陷,眼下一片青灰,衬得脸色愈发苍白。
孟淳趴在桌上睡得正香,不知梦到什麽,动瞭动手臂,身上的薄毯滑落到地上。
商屿丞将毯子捡起,重新为他披上,来到榻前为楚元宥诊脉。
江瑜开口,由于太久没有喝水,声音带著沙哑,“他怎麽样?”
“性命无虞,今日就能醒。”商屿丞收回手,来到窗边,将窗户打开,一瞬间,泥土混著青草的气息,扑面而来,万物伊始,焕发生机。
江瑜缓缓抬起头,表情木然,“商屿丞,你在得知自己要来东丹做质子的时候,有过痛苦绝望的感觉吗?”
商屿丞手肘撑著窗台,答道:“隻有经历,方能成长,前路从来未知。”
江瑜默瞭默,缓缓开口,“在此之前,我遇到最大的烦恼不过是如何赢谭飞一局,本以为我会同大多数人一样,入学,入仕,安稳一生。直到江傢遭难,大厦倾颓,才恍然,我从未直面过风浪,十七年来一直躲在他们身后,还嫌父亲管我太多。”
此时方知年少荒唐,那些他听倦的唠叨,成瞭此生再回不去的美好。
“商屿丞,你们已经做得够多瞭,剩下的路我自己走。”江瑜看著窗外透过的光亮,声音很轻,“天亮后,你们回归梧吧。”
刚刚醒来的孟淳隻听到他最后一句,直接从椅子上跳瞭起来,“事情还没结束,我们怎麽能回去呢!两个刺客而已,就把你吓破胆瞭······”
“够瞭!”江瑜厉声打断,横眉冷对,“我不需要,你们走!”
孟淳气得脸色通红,“好心当成驴肝肺,我们不愿千裡到姚州究竟是为瞭谁,你······”
商屿丞捂住他的嘴,将他后半截话堵瞭回去。
本以为事情到此结束,江瑜霍然起身,一改前几日颓靡,手指指向大门口,“你走,我没求你留下。”
孟淳听瞭,暴脾气彻底压不住瞭,从商屿丞手底下挣脱出来,“走就走!姓江的,你别后悔!”
说完一甩衣袖,径直离开。
【修】
一行五人就此分道扬镳,江瑜把重伤的楚元宥托付给商屿丞,而后头也不回的推门离去,他选瞭和孟淳相反的方向。
商屿丞隻觉头痛,一个重伤,两个闹情绪,这队伍要怎麽带!!!
商屿丞看向丹枢,无奈摊手,“现在怎麽办?”
丹枢轻笑,“孟淳不认识路,且身无分文,很快会回来。”
果不其然,一刻钟后,孟淳低头耷脑的回来瞭。本以为进门面临著同窗的嘲笑,结果是两位同伴忙著收拾东西,压根没空理他。
商屿丞见他站在门口迟迟不进来,招呼道:“快来帮忙,我们得尽快找个落脚的地方。”
顾虑到楚元宥的身体,几人就近找瞭傢客栈。待安顿好,商屿丞嘱咐孟淳将人看顾好,和丹枢出瞭门。
时辰尚早,街上少有行人,小贩挑著扁担沿街叫卖。年轻的少年并肩走在街上,步伐不快不慢,如寻常百姓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