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出发时,齐远山和车轩送到侯府门前,他们一个喜笑颜开一个哭丧着脸,摆在一起实在有趣。白璧成叮嘱他们好好看家,若是陆长留来拜见,就说自己去妙景山庄了,过几日便回来。
“侯爷在外面千万要小心,”车轩哭叽叽道,“要么还是带上小的罢!风十里是个粗人,含山更加是没有心的,只有小的忠心耿耿,又知道伺候。”
这话不等含山反驳,风十里先不高兴了。
“你说谁是粗人?”
他粗声粗气地问,吓得车轩不敢再说。风十里翻个白眼,心想当年他伺候白璧成时,且不知道世上还有个叫车轩的!
“我不带你去,原是有件大事要你办,”白璧成安慰道,“府里的厨子做菜不好吃,太过油腻,这几天你张罗着换一个,自带徒弟的最好。”
车轩又得了重视,哭脸略略转多云,连忙问道:“侯爷喜欢什么样的厨子?是要南方会做鱼的?还是要北方会做肉的?”
换厨子他如此殷勤,看来与下毒无关。
白璧成心下盘算着,却敷衍车轩道:“都要,要又会做鱼的又会做肉的,这些事交给你办,我也放心些!”
车轩重回人生巅峰,来自风十里和含山的威胁全部解除,多云脸也彻底放晴了。
“侯爷放心!等您回来,保管有个满意的厨子!”
白璧成这才笑笑,放下车帘示意启程。马蹄得得声里,含山觉得好笑:“侯爷,车管家是救过您的命吗?您为何总是哄着他?”
“因为他笨,”白璧成道,“我喜欢和笨人打交道。”
“车管家笨?”含山一万个不相信,“那谁是聪明的?”
白璧成笑一笑,扯起车帘瞧瞧外面,道:“算算伏天快过去了,等立了秋,天气就要彻底凉下来啦!”
日子过得这么快,含山心想,她出来时池塘里的荷花刚刚盛开,这再过几天,枝头的金桂又要飘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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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景山庄在吴县东郊,车队走了一天,到达吴县已是黄昏时分。白璧成不愿惊扰郡县,吩咐不进县城,从城外绕到东郊。依白璧成的打算,他想在东郊找个农户投宿,等明日再轻装简从,陪含山去妙景山庄找人。
然而离开县城之后,却是越走越荒凉,千里之地,杳无人烟。
没有庄稼地,没有村落民居,也没有行人牲畜,夕阳笼罩下的漠漠平原毫无生机,荒凉凋敝地无限延伸着。白璧成一行三辆马车,鱼贯行走在这天地之间,显得渺小无力。
这一路走的,连车夫都犯了嘀咕,只有独乘一骑在前领路的风十里,依旧延缰缓辔,徐徐前行。
在夕阳将要落尽之时,前方忽然有了亮光,那亮处先是一点两点,接着是三串五串,再接着便是一片连上一片,不多时便将半片荒野点亮了,远远看去,便像一片火烧云落下凡间一般。
然而这一片橙红的灯色非但没有温馨感,反倒显得十分诡异。风十里不由回马奔到白璧成车旁,道:“侯爷,前头应该就是妙景山庄。要么您在此歇息一时,小的拍马过去看看。”
白璧成正要答应,却听着身后一串马蹄声响,一队七八人打马而来,领头的一身皂衣,束腰箭袖,胸前绣一只狰狞猊兽,却是黔州府的府军,看他领口袖口露出的宝蓝卷边,此人应当是个校尉。
这校尉看见四驾金辕车,不由勒住马来,冲着风十里抱一抱拳:“不知是哪位贵人到此?”
风十里在军中品阶是五品游击将军,当然不把一个校尉放在眼里。他并不还礼,粗着嗓门道:“你是何人?”
他身后一辆四驾金辕车,便是粗鲁无礼些,校尉也不敢怎样,此时也只是笑笑道:“卑职沈确,乃是黔州府军校尉,不知哪位贵人途经此地?”
风十里这才嗯了一声,道:“我是清平侯府的人。”
一听说清平侯,沈确先吃了一惊,随即滚鞍下马,疾步到车前拜道:“卑职沈确,今日有幸得见白侯,幸甚之至!”
白璧成已在车里听见沈确与风十里对答,此时他特来见礼,白璧成只得揭起窗帘,道:“沈校尉免礼,我瞧你仿佛面生,不知在哪里见过。”
“侯爷自然没见过卑职,但侯爷威名何人不知?卑职在府军最仰慕的便是傅都尉,也时常听到傅都尉谈起您,卑职时常感叹生不逢时,不能追随侯爷,不料今日竟有奇缘,能见到侯爷。”
原来是傅柳带出来的人。
白璧成听到这里,不由有些汗颜,他六年不见傅柳,傅柳却毫无怨言,甚至还在忠心耿耿地护卫自己。他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一时间倒沉默了。
好在风十里明白,见白璧成默然不语,他便问道:“沈校尉,你是雪夜盟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