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子里画着一个童子。
“什么意思?”含山皱紧眉毛想,“难道是说,我会在平州生个小孩?”
这念头一起,她自己脸颊作烧,心虚着合上册子,心想:“越来越不准了!许是求得太多,耗费了灵力?不如放着养一养,没准能养回来。”
她于是把册子放在窗台上吸收灵气,自己转身出门。已经是九月天了,山里的清晨有些凉意,堂屋正中拢了火,坐着一只烧水的陶瓮,屋里却没人
含山见木几上搁着茶碗,知道有人等水开了沏茶。她向火坐了,伸手感受了一下暖意,只觉得新奇好玩。在宫里她最恨冬天,每年冬天她都做好被冻死的准备,但最后都会被洪大爹送来的炭救活。
然而炭火有限,是洪大爹从宫人院的分例里省下来的,他有时指使小太监各宫偷一些,得宠的妃嫔并不在意,炭火用完了只管向惜薪司要去,不得宠的妃嫔却看得很紧,过冬的炭都有份例,若是用完了屋里太凉,就算皇帝来了,也不肯留下来过夜。
宫里的辛酸事一把一把的,说不完。含山庆幸自己逃了出来,不必待在那个活棺材里,却在这时,通往内室的蓝布帘撩起,齐远山走了出来。
看来他昨晚休息得不好,脸色苍白,眼皮浮肿,连嘴唇也鼓了起来。他冲着含山挤出一丝干巴的笑容,走过来坐在火塘边,伸出手来烤着。
“昨晚睡得好吗?”含山问他。
“挺好的。”齐远山敷衍着回答,却又道,“我真没想到,你会是当朝公主。”
“现在已经不是啦,现在我是秦家军的人,在朝廷眼里是悖逆反贼。”
她说到这里,发现齐远山脸色难看极了。
“我们真的要落草为寇吗?”他急促地问,“哥哥是报国安民的名将,他怎会如此糊涂,难道就是为了你?”
含山愣了愣,正在想要如何回答,却听堂屋门咿呀一响,黄芮以走了进来,笑呵呵道:“你们起得真早,正好水要开了,来尝尝我的茶!”
他张罗着沏茶,齐远山便悻悻站了起来,又回屋去了。望着他的背影,含山忽然想,自己或许真是白璧成的拖累,若非为了她,也许白璧成能保全神将威名。
可她转念一想,乌蔓藤迟早会夺去白璧成的性命,人都死了,还要威名做什么?娘亲说过,笑要大声笑,哭也要大声哭,做人万不可委屈自己,就算世道委屈,也不能自我亏待。
含山的情绪随即转好,便凑到黄芮以旁边讨杯茶吃,这一盏滇红热腾腾的入口,让五脏六腑都熨帖了。
她正要赞声好茶,便见蓝布帘子又一揭,白璧成和傅柳走了出来。几人寒暄过后,黄芮以说要去开早饭,自己出去了,白璧成这才悄问傅柳:“你瞧出什么没有?”
“草碗村距离黔州不远,又在山野之中,是极好的补给落脚之地。”傅柳道,“若我没猜错,这样的村落遍布黔平两州,是秦家多年前就留下的,有这些村落在,无论是急行军还是运送粮草,都可事半功倍。看来晓天星这些年并未疏于经营,他铁了心要自立山头,与朝廷对抗。”
白璧成点了点头:“楚行舟说晓天星有接应,指的就是这些村子,村民都是秦家旧人,入村便有百来人护佑,他们只需一个村接着一村送我们去平州,就能绕过郡县,躲开官兵。”
“是个好办法。”傅柳赞同,却又道,“侯爷,咱们到了平州可是半分家底也没有,雪夜盟都叫你放回黔州了,到时候只能听凭晓天星安排。”
他说着望望含山,却又笑道:“侯爷该不会要入赘秦家,跑到平州去做驸马吧?”
“到了平州再说吧。”白璧成无所谓,“你还怕晓天星不拨些兵马来吗?”
这话也没错,白璧成和傅柳身经百战,晓天星绝无闲置他二人的道理。
“朝堂上派系林立,那些酸腐文臣每日斗来斗去,拿我们这些有战功的武官不当回事,那就去他姥姥的。”傅柳高兴道,“晓天星要天下,咱们打给他就是,到时候论功行赏,也要封个一字并肩王!”
哪有那么容易。
白璧成虽感叹傅柳心思简单,可简单的人总能调剂紧张情绪,也很好。黄芮以这又转进堂屋,说早餐齐备,请他们去灶间用餐。走出堂屋时,白璧成悄问含山:“早上又问夕神之书了?”
“你怎么知道?”
“书还摊在窗台上呢,”白璧成笑道,“我瞧了,画着个小人儿。”
“什么小人,明明是个童子。”
含山笑着说,然而心里却是一凛,难道那画并非童子,实在是个小人?她微微侧目,看向纹丝不动的蓝布门帘,齐远山应该在里面,他不吃早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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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罢早饭,众人扮作砍柴种地的农夫,要替含山换男装时,白璧成却道:“他们认定含山会扮男装,只怕搜查男子要严些,万一拆穿了难圆话,不如扮作砍柴的农妇,将脸抹黑些罢了。”
楚行舟认为有理,另叫来村里两个妇人,夹在队伍里一同上山,遇到官兵就说村里妇女也上山弄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