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份听之任之的态度,令传闻甚嚣尘上,她名气越来越大的同时,名声也越来越差。
好处是欢喜天的生意很红火,她活得很真实自在;坏处……坏处就在眼前,她必须与周子策一刀两断了,连朋友也没得做。
刚想到这里,突然察觉扣在手上的力道一重,整个人被扯进一个灼热的胸膛之中!
“我就知道!你果然是喜欢我的!”
喂喂!这是什么情况!她明明是要与他决裂的,什么时候变成果然是喜欢他的了!
范轻波丝毫不知她回忆往事时不经意流露出来的情绪,完全被周子策认定是某种“我爱你我也知道你爱我但是我们身份云泥之别我不想毁了你的前程所以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你”的虐恋情感。
周子策自以为发现她的心意,高兴过度,完全没发现她的异状,抱着她的手越箍越紧。
她被勒得喘不过气,连话都说不出,拼命挣扎。突的,耳边一道惊雷响起。
“孽子!你在做什么!还不快放手!”
周子策背上受了一棍,手上一松。范轻波全身束缚一去,整个人瘫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抬眼望去,棍子横在胸前,怒火奔腾,气势如雷的那位,赫然就是周子策的父亲——辅国大将军。
原来昨日周子策回家真的大闹了一场,口口声声要娶轻波为妻。周将军也是个牛脾气,一怒之下就喊打喊杀,幸好让周夫人劝了下来。那周夫人早就为儿子选了几门好亲事,都是大家闺秀。而今朝正是两家约在吟风楼吃饭的日子,谁知等了许久,男主角都不出现,最后还是家奴来报,说是少爷在街口跟轻薄女搂搂抱抱。周将军一听,勃然大怒冲下楼来,于是便有了现在这一幕。
范轻波看了看不远处的吟风楼,若有所思,再抬头看周子策,见他望着她,面有愧色,顿时了然。这两父子斗气,敢情她当了一回道具。心中一凉,脸上却笑了开来,恭恭敬敬地对将军行了个礼。
“民女见过周将军,多谢周将军救命之恩。”
周将军一愣,怒气敛了些,浓眉一皱道:“你在说什么?”
她笑得越发畅快,“回将军,民女一向奉公守法,不知何时何处冒犯了令公子,方才他二话不说突然捉住民女,民女着实吓着了,幸亏将军及时出现,救了民女一命。”
周将军虎目爆瞪,“你的意思是说我儿子巴着你这个下三滥的女人?你是什么东西!”
周子策面色发急,“小范你别生气,我是真的想娶你的,不是为了气我爹!”
两人同时说话,说完又同时瞪向对方。
“你这孽子在说什么!”
“爹你不能那么说小范!”
范轻波的眼皮开始一抽一抽地跳个不停,这对父子没什么问题吧?她在为三人找台阶为将军府保全体面,他们居然不领情?他们这么喜欢当街演闹剧给人看?
“我说……”你们回将军府关起门来爱怎么吵怎么吵别拖我下水呀!
“没你的事!”
两人异口同声对旁边咆了一句后,继续对吼。
“身份低贱,声名狼藉!她有什么好!”
“坚强独立,聪慧过人,她有什么不好!”
越吵越欢了。
“住口!别说你要娶她为妻,就是纳为妾收为奴老子都嫌有辱门风!”
“从小到大我做的哪件事顺过你的眼?我辱了你门风是吧,大不了我们搬出去住!”
……
围观群众从一开始的兴致勃勃到后来的疲惫不堪,直到现在已然意兴阑珊,只是碍于“看戏要有始有终看都看了总要有个结局”的原则,才呆在原地继续围观。
“你这个畜生!跟我回去!”
“小范我们走!”
终于告一段落了。围观众打呵欠的打呵欠,伸懒腰的伸懒腰,等待戏中这俩主角发现最后一件事——“咦,小范呢?”
是的,女主角早就翻翻白眼走了。
哦,对了,临走前还跟群众招呼了一声欢喜天里丰言大师新作上架的事。
周家父子面面相觑,俱是一脸囧然。最后还是老的那个回过神来,占了先机,一把抓住小的那个,又朝旁边的家奴喝道:“还愣着干什么!带少爷回去!”小的那个反抗无门,脱逃未遂,被按手按脚押回了将军府。
剧终,人散。小贩们各就各位,路人们各行各道,街市之间又是一派井然,仿佛前一刻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这就是皇朝的风俗人情,这就是皇朝的百姓。
若是你们以为这是淡定那就大错特错了,他们只是闷骚罢了。
不难想象,京城的茶馆小肆又要热闹好一阵子了——这么多人一起目击的大八卦,光是每个人讲一个版本就够传上十天半个月了,更何况从皇朝百姓的平均瞎掰能力看来,每个人至少能掰上四个版本。
当然,皇朝百姓中也有正直纯良而又不八卦的,比如书生。
彼时,他在一旁的四宝斋里买纸笔。外面发生的一切,从范轻波与周子策争执到拥抱到老将军出现“棒打鸳鸯”,全程尽收眼底,紧皱的眉头没有一刻放松,直到范轻波离去。
掌柜的见他面生得很,料想他是刚来京城不久,就等着他来问八卦,谁知他一开口竟然是问:“掌柜的,请问欢喜天怎么走?”
一腔分享八卦的热切心思落空,掌柜的神情冷了下来,随口敷衍:“右转街口左转直走。”
书生听得迷迷糊糊,正待要问清楚些,却听得身后有个声音说道:“这么巧,我也是去欢喜天,不若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