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尖在纸上游移,流淌出一个又一个方方正正的字体。笔尖摩擦在纸上的刷刷声,让人听了心里平静。
宁嬷嬷最爱看德妃抄经书,她能站在那里看一天。
现在,宁嬷嬷看着淑婉抄经书,觉得自己的这个爱好没了。
这不怪宁嬷嬷矫情,看别人抄经解压,看淑婉抄经升血压。
淑婉是大家闺秀,她母亲是宗室贵女,她从小接受优良的教育,正楷写得漂亮极了。
别人晃动手腕,三下两下就写完一个字,淑婉提着笔,一笔一划地描啊描,不像写字,像描花样子。
描出来的正楷确实漂亮,那又有什么用?能把人急死!
金刚经字数多,一次抄不完,每次停下都要做回向,要念回向文。
淑婉写着写着毛笔
掉毛了,她揪掉毛,手上沾了墨汁,她就要停下,洗了手重新诵读金刚经,然后继续抄。
又过了一会儿,她想如厕了,她再次停下,方便完了,把净手焚香诵经的流程再做一遍。
宁嬷嬷看不下去了,“福晋,抄经虽然要虔诚,但也不至于这样繁琐。”
淑婉认真地批评了她,“嬷嬷,抄经当然是越虔诚越好。礼数多,佛祖不会怪罪。”
她拈起笔,想了想又把笔放下了,做了回向,重新舀水洗手。
宁嬷嬷要急死了,“福晋,您怎么又洗手了啊?”
“抄经一定要心平气和,摒弃杂念。我每次抄经前诵经一遍,就是为了让自己的心态进入到那种无妄无我的境界里。”
淑婉警告宁嬷嬷不要再跟她说话了,“你不要打扰我修行!”
淑婉满脸的无欲无求,好像佛光普照,要把她带到西方极乐世界了。
其实她心里暗暗发笑,憋笑憋得肚子都疼了。
上午淑婉处理家务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每次她磨磨蹭蹭,宁嬷嬷脸上的表情就像便秘似的。
淑婉想起未嫁时候,在家看侄子读书练字的情形了。
她的侄子调皮捣蛋样样接通,一到读书的时候就犯困。
淑婉看着他写功课,只是写五篇大字,他能从半头晌磨蹭到后半夜。
抠手指,抠纸,抠笔,抠砚台,抠鼻孔,他身边所有的东西都能抠一遍,就是不肯写作业。
当时把淑婉气的,抽断了两根鸡毛掸
子。
现在淑婉成为了自己曾经讨厌的人,她磨蹭的功力,不到侄子的十分之一,但这已经足够折磨宁嬷嬷了。
宁嬷嬷以前负责教导新来的宫女,可能是工作的原因,她身上有点老师的气质,喜欢说教,有点强硬,总是希望学生们跟着她的步调走。
教导宫女不仅仅是教她们守规矩,还要教她们伶俐快速地干活。
比如擦地这种简单的洒扫类工作谁都会做,但怎样快速安静地把地面擦干净也是一门学问。
宁嬷嬷真想狠狠地管教福晋,可惜她不是淑婉的婆婆,更不是淑婉的亲娘。
淑婉洗了手,再次坐在桌前。
她心道:磨洋工的感觉就是好啊!她必须慢点抄,她早晚有一天要把宁嬷嬷赶走。将来德妃再让她抄经,她就可以少抄几本应付过去。没办法,她成亲第二天敬茶的时候就说过了,她做事慢。德妃不信可以问宁嬷嬷嘛!宁嬷嬷可是亲身经历过的!
摸鱼的最高境界是什么?是现在就把未来的鱼规划好了!
淑婉慢吞吞的抄经方式把宁嬷嬷折磨够呛。
宁嬷嬷时不时地看向门口,心想夏儿她们怎么还不回来?
这四个丫头心也太实了,她说在这里伺候,她们都不知道过来打个替班吗?
好不容易熬到傍晚,宁嬷嬷估摸着四阿哥应该快回来了,她总算可以解脱了。
奴才们吃御膳房的大锅饭,主子的餐点马虎不得。
四阿哥马上就要回来了,可
福晋还在一下一下描花样,晚饭又该怎么安排呢?
宁嬷嬷不太清楚四阿哥的口味,不敢自己做主。
她看看外面,夏儿她们还没回来。她又看了看淑婉,被折磨一下午的怨气从心底涌了上来。
她站在淑婉面前,淑婉在认真抄经,真的没有注意到她。
宁嬷嬷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她抬手推了淑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