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穆余确实到现在也没见过他的家人,只知他除父母之外,还有个腿脚不方便的哥哥。
傍晚付廷森来接她,还替她备了两车的礼带回去,穆余知道他们这种家庭规矩多,她称不上紧张,反正这次之后,应该不会再和他的家人有牵扯,倒是付廷森———
“前段时间我兄长去国外治腿,没治好,家里气氛难免低沉,你不要紧张,他们说什幺也别放在心上。”
穆余只觉牵着她的手心在微微出汗。
付家老宅比榕园还要再大些,汽车开进大门,又弯弯绕绕开了几分钟才到门堂前。只有老管家在门外迎着,付廷森拉着她的手进门,握得很紧,穆余才知他有多紧张。
老司令和白沉芳在客厅,回头看他们一眼,视线落在穆余身上。
老司令一身黑色中山装,油头板正,精气神十足;白沉芳一身黑红色旗袍,雍容得体,看到穆余时没有父母见到儿媳的亲近热情。
老司令只沉声说了一句,“来了就开饭吧。”
穆余随着付廷森走到餐桌边还未入座,只听边上“叮”一声,女佣推着轮椅走出来。
轮椅上坐着位欣长的人,他一身黑色长衫,坐像懒散,一出来看了眼付廷森,随后目光凝在穆余身上。
付廷森看见他,拉着穆余往自己身后藏了藏。穆余越过他的肩头看那张有几分相似的面容,便知这位就是付廷森大哥,付延棹。
他刚刚做完手术,没修养好,只能坐着轮椅出来,家里为了他,甚至装了穆余只在和平饭店见过一次的电梯。
付延棹见了她,眼里沁出淡淡笑意,阴森森的,穆余总觉得他笑得不怀好意。
付廷森垂着眸叫了一句:“大哥”,穆余跟着他这样称呼。
餐桌上,老司令坐主位,白沉芳和付延棹坐一侧,穆余和付廷森坐在他们对面。
付延棹还盯着她看呢,穆余被他盯得有些不舒服,低头拧起了眉。
“你们要结婚?”老司令突然开口。
付廷森:“是。”
或许他们一早将穆余的背景查了个底朝天,没多问什幺,只有老司令,想起之前打听来的事,叮嘱穆余嫁进了付家脾气就得收起来,再不能肆无忌惮地耍性子。
白沉芳是回来之后才知道有穆余这个人的,只是最近她因为付延棹手术的事弄得心力交瘁,没多余的心思来关心其他事。
她给付延棹夹了菜说,“要结就结,好好办,家里好久没有喜事了,新年冲冲喜也是好的。”
“只是我没时间帮你们料理那些事,最近联系到一位英国的医生,你哥哥的腿耽误不得。”
付廷森看她一眼,敏感地抓住“冲喜”这两个字眼,自己的人生大事在他们眼里好似只是一件无足轻重的事。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他再努力好像也比不上大哥一根头发丝。
白沉芳为人挑剔,心高气傲,来之前他还怕母亲会挑穆余的刺,特地叮嘱一句穆余不要将他们的话放在心上,没想到她根本不在意他娶了谁,倒是自己多此一举了。
付廷森垂着眼,已经习惯,也没人发现他的低落。
除了穆余给他碗里夹了一筷子菜,他侧头看她一眼,心口暖起来,换左手吃饭,在桌下牵着她的手。
对面的付延棹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两个,一顿饭从头到尾没有开口说话。
饭后,老司令和付廷森去书房谈事情,穆余不想和白沉芳面面相对,自己一人溜去了花园晃荡。
付家的花园很大,她走了半圈就有些累了,刚想找处地方歇一歇,就在一个转角时碰见付延棹。
他一人坐在轮椅,手里端着一盘鲜红的生肉,墙壁上有个铁扣,用来栓住三条嗷嗷待哺的恶霸犬。
三条恶犬见了她,同时嘶声狂吠,粗实的爪子拼命抓着地,若不是有小臂一般粗的铁链拴着,定是要扑上来,瞬间将她撕成碎片,充饥垫腹。
穆余倒抽口气,吓得往后退了两步。
付延棹没回头看她,只是稍稍侧过脸,隐约的月光打在他脸上,侧脸的线条透出一股凉薄的冷漠。
回过头后,他夹起一块生肉丢到三条恶犬面前,看恶犬哄抢撕咬。
“吓到你了?”他轻声问,声音意外的温润。
穆余平复心跳,“有一点。”
他笑了笑,将手里的肉全丢到地上,那三只恶犬才没有拼死夺食的气势。
付延棹拿出一块手帕,慢条斯理擦干净手,随后从口袋里掏出烟盒,一声脆响,金属打火机随着他的动作滚落到地上。
付延棹僵着没动,手里的烟盒也慢慢被他捏扁。
东西掉落在不远处,他轮椅稍滚一滚就能拿到,只是他坐着,低下身子捡东西的样子一定十分难看。
穆余没让他难堪,走去替他捡起,递过去之后他没接,而是仰头看她一眼,薄唇轻启,咬住一支烟,意味明显。
穆余犹豫了片刻,还是蹲下身,打起火,替他点了支烟。
付延棹凑进火苗,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穆余,穆余看见微小的火苗燃在他眼底的深渊。
烟的味道浓而烈,和付廷森的区别很大。火灭,穆余预备要起身,付延棹突然一只手落到她肩头,那手似有千斤重,按着穆余不准她起身。
穆余只觉肩胛骨都要被他摁碎,眼里露出一丝慌张,“大哥……”
付延棹仿若未闻,手上没松力,一双黑眸是夜里化不开的墨,细细密密的阴冷钻进头皮。
直至穆余挨不住溢出一声痛呼,他才松手,之后摸了摸穆余的头,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