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寒风如同刀锋切割着皮肤,他们一个躺着一个跪着,在漫天雨雾中一高一低地对视,几道闪电突然劈下,暴雷轰然滚过,整个世界都摇摇欲坠。
“您好?您好?请问您有什幺需要?您好?”
水坑里的手机亮着幽幽白光,不断传来催促声。
柯蓝眉头紧锁,死死盯着邵俊苍白的脸。
邵俊眼里的光随着体温逝去一点点消散,但他眼神坚毅,带着一丝恳求和希望狠狠刺进柯蓝眼底。
周遭水雾滔天,惊雷声声炸响,垃圾桶后还藏着失血濒死的男人,活脱脱像恐怖片现场。
柯蓝脸上表情变幻莫测,似乎在脑海中激烈争执,半晌,眼泪混着雨水划过脸颊,她捡起水坑里的手机,拇指还是毅然决然地摁断了通话。
紧接着她撸起邵俊的袖子,手臂上没有针孔,撑开眼皮,瞳孔也并非因兴奋散开。她稍稍松了口气,伸手抹掉邵俊脸上的雨水,问道:“我家就在前面,你还能站起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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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别墅的灯火彻夜不熄,隔着汹涌的海浪,像伫立在悬崖上的灯塔。
墙上挂钟指针指向凌晨两点,柏素素完成了最后一笔,她握着画笔往后退了几步,侧头凝视。
画布上只有猩红与奶白的色块交织,是一幅没有具体物品的抽象画,也是饱受嘲讽后现代风。
她洗干净手,揉着酸痛的颈肩离开画室。
长长的走廊上,感应灯在前方一盏接一盏地亮起。走过转角,一道挺锋锐的身影正坐在落地窗前。
柏素素心中一喜,却也没有出声,而是悄悄停在了拐角处。
顾偕要关注全球金融市场,与时差斗争,经常在她入睡后才回家,她起床前已经离开,有时候还会直接睡在办公室。结婚将近一年,见面次数寥寥可数。
别墅的这处角落能看到远方海浪,此刻窗外风雨大作,海面上电闪雷鸣,浪涛拍击白浪。
顾偕背对着柏素素,灯光为他的背影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也将他的影子拉得斜长,孤零零地投射到地板上。
这个男人的气场冷硬尖锐,后背肌肉永远紧绷着,他独自坐在一边时,让人不敢贸然接近。
而此时此刻,柏素素知道,顾偕的情绪正如窗外的怒涛。
顾偕手边放着一个老款手机,虽然手掌呈自然放松状态,但骨节泛白,手指上还有猩红的印记。不难猜出,片刻前他用了多大的力气攥紧拳头。
尖端科技无处不在的世界里,老款电子设备无法被追踪,电影里的特工总在激烈的飙车戏里用老款手机向搭档求救。
柏素素垂下眼皮。
一旦这种东西出现,就代表出事了吧。
她站在拐角处一动不动,感应灯许久没有承重,一盏一盏灯接连熄灭,只剩下她头顶的微光静静照亮。她凝望着顾偕的背影许久,许久,才慢慢转过身,朝另一道门走去。
她知道,她的丈夫永远会宠溺她呵护她,永远不会对她发火拿她撒气。但她也知道,她永远也无法进入他的世界里,甚至没有资格去问一句:
“你还好吗?”
因为她不是朱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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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
“你救了我,我真的很感激,但你一个姑娘独居……我真的不能留下。”
装修简单的卧室单调得像大学宿舍,十几平米的空间里只有大床、书桌椅和衣柜。地板上铺着一层厚厚的羊绒地毯,是房间内唯一一件女性化装饰。
邵俊从被窝里翻出来,正要脱掉男士睡衣,他体力还没恢复,刚把睡衣掀到胸肌,胳膊就颤抖不止。
“你觉得我有什幺怕你惦记的吗?”柯蓝垂下眼,咯噔一声把玻璃杯搁在床头柜上,苦笑着说,“衣服你就穿着吧……反正他不会回来了。”
“……”邵俊舔了舔嘴唇,眼中微微闪烁着晦涩。
下一秒,柯蓝突然跪在地毯上,大半个身子都趴进了床底下,胳膊一捞,取出个铁盒。她翻开盒盖,将一本本花花绿绿的小册子、文件单撂在地上,说道:“没有保险柜,房产证、银行存折、人寿重疾保险单放在这里了,想要什幺你随便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