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傅向隅没料到他要的这么少,难道是想循序渐进的越要越多?
大概是因为傅向隅沉默得太久,秋池有些心慌,于是又小心翼翼地找补道:“我最多三个月就把钱还你,行吗?”
前面十字路口处亮起了红灯,傅向隅把车停下,然后转过去用手环在秋池那只很旧的手环上贴了一下:“今天能用吗?”
还没等秋池回答,腕上的手环轻轻一震,显示那两万块已经到账了。
傅向隅注意到他的眼神登时亮了起来,对着那只破手环看了好几眼,然后又转而对着他:“谢谢你。”
“真的谢谢。”
紧接着他忽然开始翻兜,可惜只从外套口袋里找到一把签字笔,没找到纸。
“我回去就把欠条补给你,”秋池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利息按万三算可以吗?”
傅向隅压根就没把这两万块放在心上,也没想过他能按时还钱,就当是花钱还人情,钱债两清,以后这人再要和他开口,他是不会再理了。
于是他很敷衍地答:“随便你。”
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雪越下越大,傅向隅把车停在校门口,连按了几声喇叭,才将门卫室内熟睡的保安吵醒。
这会儿已然放了寒假,学校内的师生陆续都回的差不多了,自然也就取消了平时的门禁时间。
外头雪下的纷乱,那位中年保安原本在被窝里眯得正香,忽然被这几声喇叭响惊醒,心情自然说不上好,披上外套走出去,正欲骂骂咧咧地训斥两声,却见停在校门外的那辆车看上去有点眼熟,再扫一眼车牌号,顿时就收敛住了要发火的心情。
上头领导之前给了他几个车牌号,明确警告他哪几辆车、哪几个人不能惹,而这位则被写在表单内的第一页第一行,可见优先级是最高的。
保安于是连忙打开自动门开关,放人进了学校。
眼看就快到学生宿舍楼了,秋池忽然转向驾驶座:“就在这停吧,我走回去也很近了。”
傅向隅没理会他,继续踩下油门,径直开向了旧职工宿舍的方向。
通向旧舍区那片的路况不是太好,道旁的路灯时断时续,还有疯长出绿化带的植物偶尔会打过车身,发出一点轻微的细响。
“这边只有你在住?”
听见这人竟出乎意料地跟自己搭起话来,秋池微微一愣,随即应了声“嗯”。
傅向隅记得刚开学军训的时候,就有人神神秘秘地提起过这一片行将废弃的旧舍楼,又说是从哪位有名有姓的学长学姐那里听来的,信誓旦旦地说这一片风水不好、闹鬼,所以那些教职工才纷纷搬走的。
傅向隅虽然不大相信鬼神之说,但在他的认知里,这一片应该已经没人住了,否则那天突然犯病,他也不会下意识地就想跑到这里来避一避。
“北区不是建了新舍楼?”他问。
秋池声音有点闷:“嗯,但这边人少,也安静点,挺好的。”
他说完这句,两人之间重又恢复了沉默。
傅向隅把车停在那天的花坛附近,再往里的路,车子就开不进去了。
秋池听见了他打开门锁的声音,他人稍一顿,有些犹豫地:“呃,你能在这儿稍微等我一会儿吗?我回去给你补张欠条,很快的。”
原本秋池是想明天找个时间去送欠条的,但一是不知道明天傅向隅还会不会在学校,二则是那天去送还耳机时,他感觉到了傅向隅对自己隐隐有些厌烦的情绪,秋池理解他不想和自己这种人牵扯太多的想法,于是想着今天干脆就把这事儿速战速决算了,也免得再被他的同学朋友看见他跟自己有接触。
大概是车内暖气开得过高了,傅向隅感觉有点头晕。
“不用了,”秋池听见他说,“没必要。”
他的态度很明白,这钱秋池还与不还他都不在乎,他做这件事的初衷就只是为了还人情,仅此而已。
可秋池却仍在坚持,他不想让这个人觉得自己是在向他伸手“要”、是舔着脸在向他乞怜:“真的很快,我跑回去,最多只要五六分钟,可以吗?”
傅向隅没说话,他扯开了衬衣的第一颗扣子,有些微妙的烦躁,旋即又降下车窗,让新鲜空气透进来。
“下车吧。”他冷冷地。
见他态度冷硬,秋池只好打开门下了车,车外雪粒穿过树木枝干,纷杂地撞落在他身上,临关车门前,秋池小声说:“谢谢你送我回来。”
这么大的雪,要是在郊外待一整夜,难保不会冻到感冒。不管这个人对自己的态度怎么样,至少他愿意借钱给自己,还肯让他搭便车一起回学校,这声“谢谢”是一定要说的。
秋池跑得很急,傅向隅透过车灯看着这个人略显单薄的背影,不舒服的感觉越来越明显,这种躁闷感意味着什么他很清楚。
他一直谨遵医嘱,定期到医院复查,虽然主治医师已经叮嘱过,成年后他的信息素紊乱现象会越来越严重,随之而来的发热期也会变得比从前更不稳定,但按照医生给出的预测,刚刚接种过高强度抑制剂的他,至少能保证一到二个月的稳定期。
但现在明显才过了二十天左右。
好在傅向隅并没有太信任那些医生,毕竟他的病是首都第一例,没有太多的临床试验能够给出确定的数据。
他卷起左臂衣袖,接着打开车内加配的小型冷藏箱,并从里面取出一管强效抑制剂,然后轻车熟路地将药剂推进了血管内。
冰凉的药剂在他体内窜动,与那渐渐开始横冲直撞的信息素起了反应,傅向隅感觉头晕的症状反而加重了,紧接着便是想要干呕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