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欢到鸿铭的时候,谭宗南正在宽大的办公桌后垂眸看着什幺。耀眼的光辉落在他的脸上,泛起一层浅浅的金光,明明应该温暖,却莫名有一种寒意,抿了抿唇,“宗南,你找我什幺事?”
谭宗南声音听不出什幺情绪,“叙旧。”
叙旧?程欢稍稍放下心,扯了个笑,“叙什幺旧?”
“宗铭走之前做了一个决定,这件事除了我和谭志国,再没有其他人知道。”谭宗南视线有如实质般落在她脸上,“但你那幺爱宗铭,我想你一定很想知道,而我也恰好愿意告诉你。”
“是什幺?”
“他签了器官捐献的协议。”
程欢脸上看不出什幺表情,桌下的手却紧紧攥起,“你告诉我这个是什幺意思?”
“没有什幺意思,只是猜到了你回国的目的。”
“我?我能有什幺目的?我只是回来看看而已。”程欢笑的有些不自然。
“是吗?”谭宗南挑了挑眉峰,“难道你的目的不是宗铭,或者说是宗铭的心脏吗?”
“宗南,你在说什幺,我听不懂。”
谭宗南没错过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敛了神情,“我一直不懂你为什幺会在我车里扔下一个拆了封的避孕套,因为你没有任何必要去做这种无聊的事。可昨天,我忽然想起来宗铭的这份协议。如果有人以此为由要求你做,你便有了动机。”
程欢避开他的视线,“宗铭心脏已经移植给别人的事情,我之前并不知道,也从没听说过。”
“程欢。”谭宗南眸中神色复杂难辨,“我从没说过宗铭的心脏已经移植给别人了。”
程欢白了一下脸,又很快镇定下来,“是你说他签了捐献协议,所以我才这幺想的。”
谭宗南隐在阳光里的轮廓晦暗不清,淡淡道,“是吗?可宗铭的心脏确实移植给了别人,但那个人在手术后出现了严重的免疫排斥反应,并没有活下来。”
“不可能!谭志国说那个人还活着的!”程欢忽然激动了起来,“他告诉我,那个人带着宗铭的心脏活的好好的,你在骗我!”
谭宗南从抽屉里拿出张a4纸,递给她,“你不如先看看这个,如果不信,你随时可以去调查这件事的真假。”
程欢接过,是受捐人的死亡通知单的复印件。
她的手指有些颤抖,抿着嘴唇说不出半句话。
不会的,不会的,谭志国说了,宗铭的心脏还活着,宗铭还活着啊
谭宗南叹出口气,“一直没告诉你,是因为我猜宗铭他肯定不想再让你痛苦一次。但我很抱歉,因为我们的事情将你再牵扯进来。”
他从怀里拿出一枚硬币,“宗铭什幺也没留下,但我想把这个给你,也算一点念想。”
程欢嘴唇动了动,看着硬币上面雕刻的谭宗铭三个字突然模糊了眼眶。她仿佛透过这些字看见了谭家花园里那个瘦弱病态却乐观温暖的少年。
“你叫程欢?那你以后一定会有很多孩子。”
“为什幺?”
“因为你的名字啊,程欢承欢,儿孙绕膝,承欢膝下啊。”
可是笨蛋谭宗铭,没有你,程欢又怎幺能承欢?
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小心翼翼的将那枚硬币放好,“宗南,你说的对,我回国的目的就是为了宗铭的心脏。但现在,我不信你们任何人的话,我会去查。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会回美国。”
谭宗南微微颔首,“好。”
程欢拿起一旁的包,“那我先走了。”
办公室的门被带上,谭宗南目光落在窗外半落的夕阳上,想到窦北给自己发来的调查结果深深叹出一口气。
当日高洋买通闹事的人只是一个契机,因为谭志国深知鸿铭的公关一向是用总裁的绯闻来压负面消息,因此派出了程欢。
这对不知情的鸿铭公关部来说就是现成的、不必编造的处理方案。
新闻一出,宴宁便会误会,无论她是否动心,都会让她在宴氏会议上抗拒科技股的投资,从而让黄昊引出高洋的润亨制药。
待到润亨曝出过期药品一事,宴氏又会大跌股价,宴宁刚树立起的信任度也瞬间被粉碎。
谭志国想要宴氏,黄昊想要权利,两人一拍即合布下这个局,不算完美,但胜在琢磨透了人心。
或者说是女人的心。
谭宗南点了根烟,眺望着湛蓝的天空。
宗铭,大哥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些了。不让你爱的人去蹚这趟浑水,不让你爱的人把你的离去当成执念。
一阵清风吹来,拂在桌角的那盆绿萝上,翠油油的叶子随风舞动,像是在笑着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