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敏骞说道:“微臣从晏国急着回来,便是想为陛下分忧,明日微臣便邀江将军去打猎。”
宋琅淡淡点头,说道:“你下去吧。”
纪敏骞刚要退下,他忽而想起什么,又说:“注意分寸,交往可以,不要过密。”
纪敏骞道:“微臣明白。”
待纪敏骞退下,宋琅又掏出星垂的传信,恰好扫到“大婚当夜凤友鸾交,恩爱如同胶漆”,而后又提到“公主甚得太子喜爱,帐中鸾凤,狂了半夜”。
宋琅苦笑,当日教星垂把江柍之事都细细写来给他看,如今倒像是自讨苦吃了。
他把信悉数烧了。
又唤近身内侍祁世,吩咐道:“朕去荣妃那用晚膳,叫她准备迎驾吧。”
“是。”祁世下去了。
荣妃与江柍一样,亦是将门嫡女,她的兄长孙世忠倒是个可用之人。
宋琅端起桌上的酒盅,里面还剩半口温酒。
他抬头望向窗外,竟是一个月圆夜。
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只道是,月好谩成孤枕梦,酒阑空得两眉愁。
*
太后从长乐宫离开之后,并未直接回福宁宫,而是沿着朱红色的宫墙慢慢地散了会儿步。
身后的宫娥太监远远地跟着,唯有碧霄,被恩准在她身侧为她提灯照路,两个人的影子堆叠在一起,像烛火摇晃那般在地上移动。
宫道上阒无人声,唯有冬风在呲啦呲啦地扒着树梢和宫瓦,发出指甲挠墙的声响。
许是风声乱心,碧霄心里十分不安。
可慢慢地欣喜又盖过一切,因江柍那句问候。
“你知道咱们现在走到哪儿了吗。”太后忽然打破死寂。
碧霄前后看了一眼,只是黑漆漆的,她上了年岁眼睛也变得浑浊,并不能看清宫门上写了什么。
太后瞥她一眼,说道:“刚过安庆门。”
碧霄这才恍悟:“太后娘娘记得这样清楚。”
太后慢慢勾起嘴角,思绪被风拉去了遥远的地方:“这宫里的路,哀家走了一辈子,怕是闭上眼睛也不会迷路。”
碧霄笑而不语。
太后又道:“当年哀家便是从这条路上,被那凤鸾春恩车,接来给先皇侍寝。”
碧霄也回忆道什么,说:“那时候太后您还住在玲珑阁。”
“是啊,如今这玲珑阁已是贵妃在住。”太后竟扯出一丝笑来。
拐过一道门,来到另一条街,太后站在门前久久不动,凝视着那宫灯黯淡,一片漆黑望不到头的深处。
“你可知道从这条路一直走,走到尽头,是什么地方?”
碧霄目光一痛,几乎是脱口而出:“是迎熹公主的升平殿。”
太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这一回你倒是记得牢。”
碧霄握住灯柄的手微不可见地紧了紧,忙垂下头来,恭顺说道:“从前公主日日要来太后娘娘跟前汇报功课,太后您体贴幼女,总是叫奴婢亲自送公主回去,故而奴婢才记得清楚,实在是感叹太后的慈母之心。”
“慈母之心?”太后陡然一记冷瞥丢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