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芙将巾架熏笼移回去,捏捏又酸又僵的胳膊,忍不住叹一声:“亏得格格得宠,内务府给送了炭,要不然单用干布,不知道得多费多少工夫。”
青衿扶着沈菡起身梳妆:“可不是,有了这些炭,屋里头也暖和多了。”
之前在丽景轩的时候,夜里冷得所有人只能挤到一张榻上睡。就是白天,为了多点热乎气儿,也只能在一个屋里聚着。
那才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呢。
其实按规矩这炭例该领到五月才停,可内务府说炭不够用了
,明着克扣,不得宠又没有门路的能怎么办?
只能受着了。
小格格们位分低,份例里的炭本就少,冬日里取暖都不够用,根本攒不下。如今不过刚进四月,宫里屋子阴寒得很,一没了炭,可不就要冻出个好歹。
沈菡想起之前在丽景轩的生活也是心有余悸。
这么一想,刚才这一通折腾也不觉得麻烦了。
沈菡打起精神,在妆匣里翻了翻,拣出一只金镶绿松石的海棠压鬓递给青衿:“带这个吧。”
这是皇上前段时间刚赏下来的,绿松石细腻,海棠清新,沈菡当时一见就很喜欢。
现在清宫的发式还十分简单,一般只在头顶挽髻,或是包头,或是直接带钿子,所以首饰也不用太繁复。
青衿接过来,将压鬓簪在沈菡发髻的正中,又在两侧点缀了两枚小巧的珠花,免得太单薄。
紫芙从衣箱里捧出一件嫩姜黄缎地团绣缠枝花卉的圆襟氅衣:
“格格瞧这件怎么样,针线房今儿送来的春装里,奴婢瞧着这件最衬格格。”
沈菡扭头一瞧也是眼前一亮——这衣服做得可真漂亮!
宫里份例里的衣料多是深色、亮色的,穿上显得人硬生生老了好几岁。
这匹却是极少见的浅色系,是皇上知道她喜欢,特地赏下来的。
沈菡为了做这件旗装,还让紫芙拿银子去打点了针线房的人,详细说了要什么样的样式,没想到成品比她想得更好。
现在的旗装主要是舒袖
、窄袖的,款式也没有那么多花样,从头到脚宽、大、平、直,能把人丑哭了。
不过感谢现代让人眼花缭乱的清宫剧,各色款式不一的旗装,沈菡不知道刷过多少,她虽不是专业人士,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啊。
而且针线房不愧是皇权下培养出来的高精尖人才,她只是大概说了个意思,她们做出来的可比想象中漂亮多了。
紫芙指着百蝶穿花的葱绿挽袖道:
“也是格格有巧思,奴婢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旗装呢,这袖子可真别致。”
格格肤白,手也生得温润细腻,这衣裳穿上,葱绿夹玄青的袖子在手腕处这么一挽,紫芙只觉得怎么瞧怎么好看。
沈菡穿着新衣裳在镜子前转着圈的照——原身的脸是个大杀器,美人儿可爱!
配上新做的兔毛围脖和斗篷,再戴上手护,特别有《金枝欲孽》那范儿,圆梦了!
从头到脚收拾得一丝不差,外头来接人的车也到了。
掌事姑姑满脸堆笑地伺候沈菡上车,紫芙跟在车旁伺候,青衿则留下收拾一地狼藉的屋子。
天色已经接近全暗,四周一片肃静,吱呀的车轮声在狭长幽深的宫道里显得格外清晰。
车到隆福门就停了——乾清宫是皇帝寝宫,其他人是没资格在内乘车坐轿的。
紫芙扶着沈菡下车,押车的太监和隆福门的守门太监交接,留下收拾车的小太监。
余下一行人过了隆福门,沿着弘德
殿、交泰殿的宫道一路疾走,终于在酉正时分赶到了昭仁殿。
押车太监又和昭仁殿门口的太监交接好,这才算是把差事办完了。
昭仁殿是乾清宫的东配殿,也是玄烨的寝殿。玄烨嫌乾清宫暖阁不够宽敞亮堂,平时处理完政务,多是在昭仁殿休息起居。
门口太监向内通传后,主仆二人跟着昭仁殿的领路太监越过宫门。
此时的昭仁殿内灯火通明,院子各处都有太监候着,所有人垂首肃立,鸦雀不闻。
到了正殿门口,紫芙扶沈菡跨过高高的门槛,服侍着她宽下围脖斗篷,便退回门边候着了。
屋内暖意融融,沈菡拿帕子轻轻擦了下因为赶路微起汗意的脖子,深吸一口气,向东暖阁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