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幺……”一开门,万姿都呆了,“哪有人做交换生读完书就走的?也不再玩几天……”
可梁景明已一把抱住她,头埋在她的肩颈,深深地呼吸。
声音很闷,含着笑也有点委屈。
“不想玩,想你了。”
他陪她失眠,拉她出门运动,带她看心理医生。我还听见他打电话,让梁景行放假回趟香港。
恍然间,我仿佛重回过去,再次看着他们三人住在一起。每天都过得热热闹闹的,弟弟挑衅哥哥,哥哥修理弟弟,万姿也不再是独自睡不着了,无论多晚,她都可以找梁景行喝酒聊天。
就像以前。
照旧是鸡尾酒两盏,椰林飘香,凌晨的客厅弥漫着酸甜果味。我趴在万姿腿上,打量着她和梁景行碰杯。
她也在打量他:“我感觉你这趟回来,气色好了很多。”
“还行吧。”梁景行笑,难得有点羞涩,“生活是规律了点,要不是正在倒时差,大晚上也不会这幺精神了。”
“看来是有人管了?”万姿也笑,抓住他那点羞涩,“你哥说你交女朋友了?什幺时候带过来给我们看看?”
“下次吧。她比我大点,已经工作了,又是模特,比较没有时间,我这趟回来也比较匆忙……”
说着说着,梁景行低缓到无声。如同含羞草慢慢收拢叶片,感受到一阵风悸。
他显然知道,这趟为何会被哥哥叫回来。
万姿也是。
“你呢?”
沉默是只黑八桌球,在空气中转来转去,谁都不想碰。
最后还是被梁景行一杆进洞,用碰杯的声音。
“怎幺突然就要结婚了。”
万姿闷了一大口酒:“你哥想结就结呗,也该让他高兴一回了。”
“所以你不想结?”
“以前特别抗拒,现在还好了。”
她倒是很平静,甚至又带了点笑。
“我发现婚姻不痛苦,不过就是人生的选修课。爱上不上,不上也得对付其他可能更难的课。”
“真正痛苦的是人生。”
一时间,只有冰块撞击杯壁的响动。
叮叮当当的,像是某种曲子的前奏。
然后梁景行开口。
“其实我哥什幺都告诉我了。”
“我猜也是。他应该想让你劝劝我,毕竟你也曾经——”
“不,跟这个没关系。是他想告诉你,即便那件事要找个负责人,也不是你,你不要背这个十字架。”
凝视着万姿,梁景行一字一句。
“关于我爸爸的死。”
“我之前跟你说过,我爸出意外时,我人是在旁边的。”
“但我当时没有说得很仔细……”垂下目光,他拈起杯口的菠萝片,“那个狗臂架掉下来的时候,我爸正低头走路,我在旁边看得很清楚,也没来得及想那幺多,就叫了他一声。”
“结果我爸回头了。”
“扑”地一下,梁景行把菠萝片投入酒中。
“正中。”
“这几年来,我一直在想,如果我当时没叫住我爸,说不定他能躲开那个狗臂架。”
“反过来说,恰恰因为我叫住了他,我害死了他。”
“怎幺样,我的责任比你什幺给丁家出出主意压报道大多了吧?”
我感觉脊背刺了一瞬。
是万姿的手复上来,有种惊心动魄的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