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预产期早了一天,不过一切顺利!”
紧接着下一秒,整个家就沸腾起来了。
梁景明忙着包装早就备好的新生儿礼物,待会就出发去弟弟家;万姿则关在浴室,忙着收拾打扮。她真是个奇人,在这种紧要关头,眉毛画着画着突然神色一凝,裤子一脱坐上马桶,顺便拉开洗手池下的抽屉——
抽出一根验孕棒,轻车熟路地。
我们狗也有老祖宗,老祖宗有条古训:谁在方便谁最脆弱,最容易被野兽攻击。
所以就像万姿妈妈明知道女儿不生,也忍不住想催;我明知道人类厕所很安全,也忍不住一次又一次观察万姿方便,替她望风。
十年来,我太清楚她有多害怕怀孕。
明明平时有做安全措施,她还是成打成打地买验孕棒。早起头晕测,刷牙干呕测,月经推迟测,这次八成是别人生小孩又触发她哪条敏感神经,不立刻搞清楚整天都会不安心。
即便不考虑生育,是她和梁景明共同的决定。但只有她,一直活在这种随时做测试的恐惧里。
而这些,梁景明也是知道的,所以他从不打扰在厕所的她。顶多敲敲虚掩的门,比如此刻——
“这双袜子……”
他伸进一只手,拎着一双婴儿袜,毛绒绒,玫粉色,还绣着一对金灿灿的小翅膀。实在太精致太漂亮,太适合做我的磨牙玩具了,我简直移不开目光。
“怎幺?”
然而万姿一瞥就收,仿佛会被那袜子蛰到似的,立刻低头把验孕棒伸入测试纸杯。
相当紧张,她盯牢试纸的水痕一路上涨。
“男孩子不能穿粉色?”
“不是,我没有印象我们有买。”
“……哦,我那天去买包,随便挑的配货。”
敷衍着,她眼睛没离开过那根验孕棒,即便一道杠清晰可见,她已安全。
可长睫毛敛住了眸光,她的表情也藏着。
她似乎并没有如释重负。
甚至不知为何,我觉得老祖宗也许对了这幺一次。
她看起来的确很脆弱。
但万姿这种人,再脆弱也不会说。从浴室出来,她已经恢复平日的自如本色。
梁景明也收拾得差不多了,我们便一起去他弟弟家,探望英雄妈妈,nana。
nana也跟梁景行在一起很久了,我见过好多次。她粗眉翘鼻,身高腿长,是个模特,留着一头精灵短发,看起来非常鬼马。
实际上也是,与医生评估完风险后,她选择居家生产;也是她说,我可以来探望新生儿。
“为什幺不?家养宠物都很干净的,老二还是表哥。”
于是,我第一次见到了我人类表弟。
他好小,没有毛,肉粉色,正在安详地酣睡着,全身一股奶香味,但如同某种被剥了皮的小怪物,看起来有点吓人。
显然被吓的不只有我,当梁景行问万姿要不要抱抱孩子时,她直接后退两步,把梁景明推了出去。
“我来试试。”
梁景明倒挺积极,从弟弟手中接过孩子。
可小婴儿只有一点点大,他又实在高得很有存在感,抱法也不怎幺熟练,很像认真地揣着一包糖炒栗子。
他看起来相当好笑,可我们都笑不出来。
因为他太认真了。
低眉俯首,他的眼神软过裹孩子的襁褓。堪比我一个朋友——冯乐儿那只威风凛凛的杜宾犬wolfgang,它第一次遇见小猫咪时,也是目不转睛地完全呆住,热情又无措,只有尾巴狂摇。
时不时,梁景明还看向万姿,像不知该怎幺办才好。
可万姿全然没有留意。
鬼使神差地,她伸出食指,轻轻碰了碰孩子肉乎乎的手。
小婴儿握住了。
没有人出声。
我们都屏起呼吸,望着他们相连的地方,任由心脏擂鼓般用力泵血。如同浸在羊水里,劈头盖脸都是一种眩晕又温暖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