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赵隋也很清楚如今这些质子的处境,赵毅的作风,他比谁都清楚。但这层窗户纸,还没到捅破的时候。
“那你在怕什么?”赵隋被苏陌脑门上的冷汗逗乐了——怎么会有如此胆小的人?他还听说这个大世子被赵毅攻占东山拎上法场给吓病过。如今一看,这传言还真不假。
苏陌干脆擦拭了一下额头,端稳架子,“微臣只是方被皇上的龙威所震,又被殿下的威仪所憾,一时失仪。”苏陌本是想两头讨好俩不得罪,谁知赵隋突然凑过来,伸手将苏陌还绕在玉冠上的冠带给摆正,苏陌吓得一抖,僵着身子没敢动弹。
赵隋视若无睹,道:“这么说,本王的威仪是能跟龙威相提并论的咯?”
苏陌差点就要给他跪了,一句话脱口而出,“龙就是龙,蛟就是蛟。”
赵隋的气息一下冷了下来,“你的胆子似乎也不小。”说罢拂袖而去。
苏陌只觉衣衫湿漉地贴在身上,整个人都有一种虚脱感。
若说她怕赵毅,那是因为赵毅操控着她的生死大权,但这个赵隋,却莫名地让她本能地产生恐惧。
踏上九重台阶,赵隋蓦然回首,看向已经跑远的身影,问身边侍从,“你方才有没有闻到一股奇怪的香味?”
侍从回想了一下,“奴才方才只闻到糕点的香味。”
赵隋眯了眯眼,依然看着那个远去的背影,之前在城外迎驾,他就闻到过,很淡,却让人移不开鼻,方才他又闻到了,即便有糕点浓烈香味混淆。
苏陌回到进奏院时,苏誉早在她院子里候着了。
见她回来,看似不经意地问道:“进宫了?”
语速音调都很正常。
只有给他端茶递水的侍女能嗅出这平静外表下的暴风骤雨。这位爷一大早来找苏陌,没找到人,就急冲冲离开了,一个时辰前才回到府中,就坐在这葡萄架下,等着,一句话不说,连呼吸都冒着寒气。
此刻寒气是没了,甚至有了一丝不确定的温和,可这样的温和,反而更让她们毛骨悚然。
进奏院的下人们都知道,湘南王这两位公子,苏誉必然是未来的王爷人选,至于这位大公子,就是注定被舍弃的棋子。
但此刻,这枚弃子似乎并没弄明白自己的处境,只是端了一杯凉茶灌了下去,苍白的脸色,很是不和谐。
苏誉眯了眯眼,苏陌屏退了所有人,这才佯装镇定地说道:“我在宫里碰到安王了。”
苏誉注意到,说这话时,苏陌下意识地抚了抚胸口,小脸儿白生生的,有种被吓虚脱的无力感。
苏誉的眉头不由得又皱了起来,下意识地安抚道:“安王注定是个祸患,暴君迟早会收拾他,你以后见了他就跑远点。”
苏陌认真地看着这个老成的弟弟,问道:“如果我得罪了他,他会怎么样?”
他这兄长又干什么蠢事了?
苏誉心肝儿颤了一下,也佯装镇定地安抚道:“无妨。你归顺的是暴君,安王不敢把你怎么样。即便他想对你怎么样,现在暴君也不会允许,记得躲着他就对了。”
既然苏誉这样说,苏陌还真安心了不少。
苏陌给自己洗漱了一翻,换了套干净的衣服,这才准备出门给张弛送糕点。
谁知苏誉还坐在葡萄架下品凉茶,苏陌提着糕点,心虚地往身后藏了一下,但面上还是端着一副兄长的派头,“弟弟还有事吗?两位表妹怕是盼着弟弟回东苑呢。再过些时日,另两位质子入京,皇上定会派重差给你,不如趁着这个空闲,好好跟两位表妹聚聚。”
见苏誉无动于衷,苏陌鬼使神差地加了一句,“苏家的香火还要你来传承呢……”
这言下之意,难道你已经打算不传承香火了?
苏誉将茶水一饮而尽,茶盏重重地放在案几上,站起身,依然是那个云淡风轻的贵公子,“我定了得月楼的头牌花魁娘子,技艺绝对是这世间罕有,一定能让兄长满意。”
苏陌心肝儿一颤,何意?
苏誉上前,将她藏在身后的食盒拿出来,随口问道:“这可是要送给张弛的?”
也不待苏陌回答,苏誉已经叫了小厮过来,“送张府,二公子张弛。”
小厮应声退下,苏陌只得干瞪眼。她不满地说道:“书里都说,长兄如父……”你敢这样对待你的长兄,是为不孝!
苏誉懒得跟她废话,拽起人就往外走。
上了马车,苏陌还不忘哼一句,“弟弟,你已经有两房侍妾,还这样急色不好。”
苏誉则一本正经地道:“兄长不必担心,弟弟心里自有分寸。如今兄长孤身一人在京城,前些日子又在军中,定然压力不小,也是时候找人疏泄一翻。”或许尝了这人间极乐,真正见识了什么才是温柔女儿香,才能让这位兄长迷途知返。
〔修〕
得月楼是京城最有名的官家ji馆,这里的姑娘,要么是从小精挑细选培养出来的,要么是一些大户人家被抄家后入籍的女眷,无论学识修养还是外貌装扮都比寻常民间青楼要高出几筹。但同时,他们也不乏民间青楼女子的情趣,在很多技巧上更是杰出,否则如何能吸引这些重口味的王孙贵胄?
苏陌听完苏誉的介绍,嘴唇有点干涩,“真去?”
“当然。”苏誉态度非常坚决,但鉴于这位兄长是第一次逛妓馆,他还是出言安抚道:“兄长无需忐忑,这位琴香姑娘十分知情识趣,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所不通,你一定会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