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完公务,林沂照例去谢离那歇息,刚迈入庭院就看见花颜站在房门口,忽感不妙。
花颜眼瞅着太子靠近,清了清嗓子说:“殿下,太子妃近日休息不足,太医建议最好一个人静思,您要不去隔壁歇息?”
下午还生龙活虎,这就不适呢?林沂知道这是借口,边试图推门边说:“是吗?那本宫更应该关心关心。”
结果门没推动。林沂不信邪,再次用力推,仍纹丝不动。
谢离的闺房门向来是不会落锁的,一来没人敢随意闯入,二来方便太子夜宿,今日竟然上锁,看来是真的很生气。
花颜尴尬插话:“您换个地方休息?”
林沂叹息声,没再强求。
一连三四天,宁海每日都捧着一两样东西过来,有时是名花贵皿,有时是难得一见的美食,或是首饰墨宝,殷勤不断,求和意味十足。
谢离享用得心安理得,嘴上还是没松口。
恰逢年关将近,朝堂事务堆杂,林沂暂时抽不开身,礼物送去七八日才脱出一会身见人。
宫里梅花开得正盛,离宫时顺手折了几枝,抱着芳香四溢的梅花进门,让花颜插起来后,坐到全然漠视的谢离对面,好声说:“下次再不骗你好不好?”
谢离抬起头,忿忿道:“我这么信任你,丝毫没怀疑,你却戏弄我。”
“不是戏弄,”林沂捂着唇咳咳,“我原是希望你找我的”
谢离一时不解,品出对方讪讪的笑意,呲了会牙,蓦地站起来哼声:“才不会为五斗米折腰。”然后转身钻进里头。
“欸,”林沂伸手欲叫住人,谢离已经拿着东西出来,将一打银票放到他面前:“喏。”
林沂拿起银票随手一拨,怔怔问:“全部都赠出去?”
“都是坑蒙拐骗来的,用之于民正好,就当帮那个富贾积德吧。”谢离别扭说。
林沂表情一下松软,心湖卷起一阵浪潮,拍得胸腔震荡。他伸出手覆住谢离置于坑桌上的手,轻柔的语气问:“不生气了?”
谢离偏过头嘟囔:“下不为例。”
林沂低头闷笑,指腹摩挲着他的手背,哪里仗势欺人了,分明心软得很。
大年三十本该是一片祥和欢乐之象,顾府却弥漫着一股死气沉沉的氛围。
顾小姐向来体弱,终日需卧床喂药,前些日子突然病转急下,吐出一口鲜血后变得气若游丝,宫里来的太医诊断过都直摇头,暗示顾霄可以准备后事。
顾霄心如刀绞地凝视床上了无生气的人,悲痛地喃喃:“就这么不愿意吗?宁愿死?”
侍从传来顾鸢消息时,谢离正和林沂下棋。大年十日休沐,林沂落得清闲,外面雪窖冰天,他几乎整日待在房里。
如今谢离的棋艺已不是夏日那般粗糙,对弈时林沂也需花上些心思才不至于落下风。
侍从汇报完情况就自觉退下,林沂捏着一枚棋子把玩,气定神闲地看着垂眸深思的人,嘴角始终扬着一抹弧度。
端起一杯热茶抿口,悠悠道:“都不让人过个好年,这么着急干什么?”
谢离执着棋子犹豫不决,悬在棋盘上来回斟酌,随口回:“便是所有人都窝在家里的时候才好逃跑,否则被人看见诈尸,不得引起轩然大波。”
说着落下一枚棋子,林沂紧接其上,果决之势显得他的熟虑多余,谢离郁郁瞪了他一眼。
林沂轻笑,复拈起白子点了点棋盘,“你该相信直觉或许能出奇招呢。”
“少诓我,现在十局里我亦能胜你两局,你也该努力进取才对。”
“嗯嗯,太子妃教训的是。”
三日后,顾鸢终是没熬过去,顾霄悲恸不已,整个人如同失了魂一般,失常好些时间,不肯放顾鸢入土为安,最终还是在好友的劝解下才择了个天晴日出殡。
又过两日,城郊十里外,谢离披着织锦斗篷坐在马上眺望不远处的马车,车上下来一男一女,跪地朝他远远一拜后便驾驶马车离开。
“假死药药效七日,这顾霄发疯发了五日,差点把鸢姐姐憋死在土里。”谢离无语地念叨一句。
身后的江星勉接话:“好在没出意外,太子妃,我们回去吧。”
谢离点点头,调转马头往城里去。
快到城门就碰上御马奔来的顾霄,神情癫狂,勒马停在谢离面前,恨恨道:“果然是你,我的鸢儿呢?”
谢离语气平淡地说:“鸢姐姐已然故去,顾大人还是别太伤怀。”
“放屁,我刚去鸢儿坟上看望,泥土松动,分明是有人动了手脚,是你放走了我的鸢儿,太子妃,你怎么敢?”顾霄策马向前走了几步,探出上半身想抓谢离。
江星勉立即插过去,伸出长刀抵住顾霄胸口:“大胆!竟敢对太子妃无礼。”
“哼,太子妃?一个男人也敢占太子妃名号。”
谢离一下收紧握缰绳的手,瞳孔一缩,面上仍镇静不动:“顾大人怕不是伤心过度失心疯了。”
顾霄冷笑:“那日你穿男装潜入我顾府以为我没认出来?堂堂太子妃竟然是个男人,说出去,天下不知会如何取笑。”
谢离微眯眼睛,松了手劲:“你以为太子不知道?一旦公布,大不了我以死谢罪,可你得罪太子,日后还想在朝堂立足?你不敢说,你都不敢放弃一切与心爱女人在一起,又怎么会拿自己仕途赌气。”
顾霄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你知道?顾鸢告诉你了?”
谢离从袖子里拿出一只飞鸟簪,举在胸前端详,顾霄一见簪子,顿时跌落马下,不顾一切地冲到谢离马前,江星勉纵身拦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