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成已是夜深,这纸仍要再晾一会儿,秦霁却累得很了,分夜钟刚刚敲过,好像抽走了她一半的魂。
她把这纸假路引同原先那张分开铺在一旁,自己仍跪趴在陆迢宽大的中衣之上,原只想这么等一会儿,头却一晃一晃往下低去,两只手也缓缓移到一起。
额头贴上交叠的手背时,秦霁剩下的一半魂也给抽走了,上下眼皮粘到了一起。
陆迢进来时一张床空空荡荡,帷幔后藏着微弱的火光。
他绕到床后,乍一眼以为秦霁在做法。
一截快要燃尽的烛火昏昏幽幽,地上铺了件白色的薄绸,他的外室穿着菱白色寝衣跪拜在地,久久未动,圆臀高高翘起,一双玉足也未着袜。
陆迢正要看看她在弄什么蠢把戏,靠近时另旁放着的墨砚纸笔留住了他的注意。
秦霁醒的很突然。
臀被一股不轻不重的力点了两下,她身子没稳住,带着双手一滑,人就摔醒了。
睁眼时只觉面前亮了许多,瞧见烛底只剩一截黑灰的烛芯,那光是从侧后来的。
秦霁额头冒出冷汗,缓缓回身,便撞见了陆迢沉着的脸。
秦霁吓得喊了出来,尖利的叫声很只持续了短短一瞬,她捂住砰砰乱跳的胸口,紧咬下唇。
陆迢冷冷瞥了她一眼,拿着那两张真假路引在手中细看。
秦霁跌跪在他的中衣上,那中衣已是皱成一团,她想站起来,同他说些什么。
然而才稍稍一动,腿上就有千百只蚂蚁啃咬一半酸麻不已。
她的腿跪麻了,只能这样在地上仰脸看着陆迢。
陆迢仔仔细细对比完这两张路引,除去新旧不提,其余部分全无二样。
可以假乱真。
怪道整日累成这样,原来是背着他在忙此事。
陆迢嗤笑一声,将这两张纸卷在一起,弯下腰,拍了拍秦霁吓到惨白的小脸。
秦霁颤着声,拉住陆迢的玄色衣角,可怜戚戚地望向他。
“大人。”
陆迢身后的烛火闪晃,在漆黑的屋中忽进忽退,他的脸隐在其中,神色捉摸不定。
金陵初夏的夜,睡觉不盖被恰能道一句正相适宜,然而此刻秦霁被陆迢的影子全盘罩着,只觉浑身都在发阴发冷。
屋中两人目光相对,陷入难捱的沉寂。
难捱的是秦霁,陆迢身上只有沉寂。
陆迢盯着她的眸子看了许久,直起身,两指夹着这路引摇了摇,眼神满是嘲讽之意。
“想好怎么骗本官了么?”
秦霁心跳如擂,将手里的那片衣角又攥得紧了些,她咬住下唇,使劲对他摇头。
“我想同大人说真话。”
她忍着腿上已稍缓些许的酸麻,撑在地上站了起来,想离陆迢近一点儿,然而才刚朝前挪那么一小步,陆迢往后退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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