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律师猜测道:“一定是案子大赚了一笔,准备犒劳一下自己!”
“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
封惟本来不想直接回答的,但他微侧过身,意外对上了时敛那双写满好奇的眼睛。
他最后还是给出了答案,“是我没抢到经济舱和商务舱的机票,但是我又必须在当天回家,头等舱还有票,于是就买头等舱了。”
“看不出来啊,”唐律师感慨道,“老板您还是个念家的人,是想念家里的床了,还是想念家里的人了?”
听到最后半句,封惟的神色微变。
只不过在唐律师的方向,并不能看见,她思忖片刻,“应该不是床,我记得您有时候忙起来,忙到凌晨,直接睡在律所里,那就是人咯。”
接着她打趣道:“谁啊,值得您花头等舱的价钱,也要在当天赶回去?”
时敛闻言一怔,不禁看向封惟。
封惟却垂下眼帘,眼底晦暗不明,有情绪在浓黑的瞳孔中浓烈地翻滚着,最终归于缄默。
他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个透明文件夹,递给唐律师,“我忽然想起来,我差点忘记把代理意见给你了。”
唐律师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是下意识地接过,“不是——”
不是说好了由您来保管的吗?
四目相对。
封惟微微眯起了眼睛,作为一种无声的警告——
不要再说当年的事情了。
唐律师霎时心领神会。
于是她笑盈盈地把话题转开了,“所以时敛,你别看我们主任平时低调的不能再低调,其实赚的可多了,跟着封哥,有肉吃!”
所以是谁呢?
时敛怔怔地想,他不得不承认,他很好奇,在禾来工作的几天里,他切切实实感觉到了封惟精打细算的行事风格,所以他不由自主地开始在意起来,到底是谁呢,会在封惟心中有如此重要的份量,唐律师差点就要聊到答案了,可惜被忽然蹦出来的代理意见给打断了。
他抿了下唇瓣,低头绞着自己的手指,进行了一番无聊地猜想,是家人、朋友,还是……爱人?
最后的猜测让他莫名的心头一涩,时敛晃了晃脑袋,强迫自己不要再纠结这个问题,就算他的猜测接近正确答案,甚至是正确答案本身,没有封惟本人的肯定,那就依然属于猜测,只要还是猜测,他就会继续纠结下去,不止不休,所以,任何纠结都会是无用功,不如直接询问。
可是……会不会太冒昧了?
毕竟是封惟的私事……如果他刨根问底,封惟会不会生气?
时敛视线游离在半空中,不自觉地将指尖绞得泛白,他又陷入了新一轮的纠结,他想,其实封惟对他还是很好的,面试后的巧克力,投喂的流浪猫,甚至追溯到十几年前,孤儿院里的他们是无话不谈的关系,或许他还是有资格问这个问题的,或许没他想的那么冒昧,或许封惟愿意给他答案。
“……老板。”头脑一热,时敛喊出了这两个字。
“嗯?”
封惟看向他,对视的那一瞬间,时敛的心跳莫名地加快了。
他努力装作毫不在意地模样,好像他真的只是随口一问,“刚刚唐姐说的是谁呀?”
封惟神色微顿,默了几秒,却道:“唐姐说了什么?”
对方的眉眼近在咫尺,时敛看到封惟微不可查地蹙了下眉,莫名心里一紧。
理智告诉他,此刻应该放弃这个话题,打个马虎眼过去,可是感性催促着他,既然已经问出口了,干脆勇敢一点吧,毕竟他现在已经离正确答案很近很近了,时敛咬咬牙还是问了出来,“就是……坐头等舱赶回家要见的那个人,是谁呀?”
说到最后,几乎细若蚊吟。
因为时敛看到,随着他逐渐变轻的语调,封惟的双眉又往下沉了几分,在顶光的照耀下,眉弓在瞳孔处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
他好像说错话了,这是时敛的第一反应。
两秒后,封惟还是沉默不言。
他果然问了很冒昧的问题,时敛不由地攥紧指尖。
应该说些什么补救的,可是时敛的大脑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该说什么,甚至还有几分不甘心,因为他现在与答案,临门一脚的距离,只要封惟愿意说——时敛又偷偷地瞥了一眼,对方依旧保持缄默,好像他问了一个非常刁钻、难以回答的问题,心脏好像随之收缩了一下,原来他和封惟,已经不是当年孤儿院里,流浪猫和小男孩亲密无间的关系。
“女士们,先生们,早上好,欢迎您乘坐从屺川飞往郢江的ca3689航班,我们的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现在有客舱乘务员进行安全检查——”
播音乍响,将凝滞的氛围打破。
“你的安全带还没系。”
终于等到封惟再次开口,却和当年,和那个人毫无关系。
“等会儿飞机起飞,如果你觉得耳朵不舒服,我和唐姐有带坐飞机专用的耳塞,你可以问我们要。”
时敛明白了,封惟不想说。
“好。”他有些慌乱地低下头,以掩饰自己失态的神情,“谢谢封律师。”
他应该在发现封惟蹙眉时就停止追问的,或者更早,他就不该重启这个话题,他明明猜到封惟可能会生气,但他还是问了,问的那么直接,突然,毫无铺垫,他果然高估了自己在封惟心中的位置,原来他并没有询问的资格。
现在,他真的说错话了。
那一刹那,名为懊悔的情绪如潮水般,不可抑制地涌上胸口,漫过心脏,几乎要将他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