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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第1页）

陆景折两条腿走得酸软，他屈腰敲了敲小腿，肚子发出饥肠辘辘的抱怨声。

侍从推开门请他进去。

陆景折直起腰，三步跨作两步往里去，偌大的房间里只有裴仲笙一人，家具都是顶好的紫檀木，架子上摆满了古董，名家字画随处可见，陆家全然不可与之比拟，也难怪城中待嫁的赤子小姐全都削尖了脑袋想嫁入裴家。

裴仲笙端坐在太师椅里，手里拿着账簿翻阅，头也不抬道：“怎么自己来了？陆小蝶呢？”

陆景折气不打一处来，问道：“你还好意思说，说好的替孙记换店铺，你给他换一间八十两赁金的铺子，他但凡能拿出这么多银子，城东多得是店铺让他挑，还用得着你吗？”

裴仲笙挑眉，扔了手里的账簿，舒展身体向后靠，声音冷淡道：“我是个生意人，陆小蝶一首曲子能值几个八十两？”

陆景折语噎。

裴仲笙笑道：“况且我只答应替他换铺子，却不曾答应按照原先的价格租给他，我答应你的已经做到，你呢？陆小蝶人在何处？”

陆景折嘴唇发抖，他深吸了口气，敛了敛怒气道：“既如此，你我之间的约定就此作罢，孙记糕点铺不必您纡尊降贵帮忙，小蝶的事情也劳您自己去请，你原也找错了人！”

陆景折瞪他一眼，甩甩袖子转身就走。

裴仲笙定定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直到他消失不见，才又拿起账簿来看。

陆景折向来心疼银子，气性却也大，做不来低声下气的事情，从裴府出来，转头就给老孙头另找了店铺，赁金五十两一年，陆景折贴补他三十两，权当是成全这些年彼此间的交情，往后若是有合适的店铺，再给老孙头挪地方。

事情虽是解决了，可心里那口气没消，陆景折辗转反侧了许多天，在心里给裴仲笙狠狠记上了一笔。

还没等他缓过来，刘乌蒙突然来寻他，火冒三丈道：“昨日去东郊的养蚕户家给定金，哪知人家不肯收，说是今年不卖给咱们，要卖给裴家的绸缎庄。”

“裴家不是有自己养蚕户吗？怎得来收这些散户家的蚕丝？”

刘乌蒙摇头。

陆景折大抵明白了，许家那绸缎的生意要做大，必是缺原料，如今店铺还没开业，已经筹备着各处采买。

刘乌蒙问道：“今年秋天若是无蚕丝可用，织不出云纱软缎，明年夏天生意得坏一大半。”

陆景折稳住心神问道：“常去的蚕户家都问过了吗？”

刘乌蒙叹气道：“哪里还肯搭理咱们这种小生意，裴家家主亲自去看蚕丝原料，在庄子上住了好几日，养蚕户们都眼巴巴往上凑，咱们顶多够得上裴家挑剩下的。”

“不能容他这般嚣张，咱们玲珑成衣铺就靠这云纱软缎当招牌，若是没有了蚕丝，明年直接歇业得了。”陆景折撩了撩袖子道，“你现在就跟我去东郊庄子上，我就不信他裴家能只手遮天！”

裴仲笙连着来了许多日，附近蚕养得好的人家几乎走了遍，他向来挑剔，东西都要用最好的，采购的原料自然也不例外。

近黄昏时，护卫来报，城西陆家来了人，正在挨家挨户问秋蚕。

裴仲笙勾了勾唇，凉凉道：“这蚕丝虽有优劣之分，却总比没有得好，不如全收回去，若是有多余，扔去河里也无妨。”

片刻后，护卫又禀道：“家主，陆家大少想见您，说是要与您谈生意。”

裴仲笙冷冷道：“我与他没有生意好谈！”

赶至郊外已是黄昏，此刻夜已深，刘乌蒙正寻合适的农户家落脚，待明日清晨再往东面走走。

陆景折百无聊赖坐在河边发呆，他反枕着胳膊赏月，肚子饿得咕咕叫，低骂道：“这世上就没有我这么憋屈的妖怪！天杀的裴仲笙，有本事别躲起来，下回遇见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越想越是生气，撩撩袖子往裴仲笙落脚的庄子上走，庄子门口有人把手，进去后是个视野开阔的庭院，护卫在门口拦着不让他，说是家主已经睡下。

陆景折遛个弯，绕去了围墙处，搬了几个草垛子堆在墙边，手脚并用往上爬，翻下墙的时候不慎摔了一跤，哐当一声跌在了板车上，幸好他爬起来得快，跌跌撞撞掩到了墙角后，躲开了来巡查的护卫。

待护卫离去后，陆景折悄无声息从墙角阴影处走出，往庄子上最气派的屋子跑去，他爬了几十层台阶，气喘吁吁来到正房，见屋里灯光昏黄，一点动静都没有，方意识到裴仲笙是真的睡下了。

他鬼鬼祟祟站在门口，犹豫要不要把裴仲笙叫醒。

房门忽然从里面打开，强劲的掌风击向陆景折，将他整个人打飞了出去，

裴仲笙阴冷的声音骤然响起：“又是你？”

陆景折摔在地上久久站不起来，疼得倒吸冷气，豆大的汗水从他额头上滴落，胳膊陡然失去了知觉。

裴仲笙只着中衣，迎着月光向他走来，冷冷地看了他半晌，不耐烦地向他伸出手来。

陆景折疼得龇牙咧嘴，怒骂道：“不用你假好心！”

“贼喊捉贼！”裴仲笙抿了抿嘴，“不是要谈生意？”

陆景折嘀嘀咕咕去握他的手，触碰到那微凉的指尖时，裴仲笙忽然又收回手去，淡淡道：“自己起来。”

陆景折低骂了一声，撑着地艰难地爬起来，摇摇欲坠即将摔倒时，裴仲笙又托了他一把，声音低沉道：“小心。”

陆景折在他身上感觉到了一股若有似无的凉气。

裴仲笙松开他，板着脸回房，陆景折连忙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