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斯眼中,秦国便是遍地黄金的乐土,等着他前去挖掘。而他对秦国的称赞,让小嬴政也心生向往,同时,小嬴政也免不得难过,毕竟在他目前的认知里,他是一个赵国人。
当年秦国名将白起坑杀四十万赵军,两国有不共戴天之仇。
因此,只要赵国人发现秦国人踪迹,必定想方设法诛杀。
赵国境内,几乎见不到秦国人。
赵国人一提到秦国,都是骂骂咧咧,污言秽语,小嬴政也是今日才从李斯口中得以窥探到真实的秦国。
朱楹楹默默看戏,看到小嬴政纠结叹气,她心里就觉得哭笑不得,小嬴政这般为赵国忧虑,要是知道自己不仅是秦国人,还是秦国王室,日后还会成为秦国之君,该是多么五味杂陈啊。
现在李斯跟小嬴政这般赞美秦国……也挺好,刚好给孩子做下思想奠基,免得以后回秦国时冲击力度太大。
朱楹楹有此念头,看戏便看得越发心安理得。在李斯的描述中,秦国的君王们以及各项政策与战绩,着实远超其他六国,跟赵国这个战五渣相比,更是堪称恐怖。
而李斯跟着贵族,有机会见识下所谓的赵国上层,其腐朽程度,触目惊心。
送完李斯后,朱楹楹和小嬴政回到家中。
二人如惯常那般吃晚饭,洗漱完后,小嬴政正打算睡觉,不料外面一阵喧闹。
能在这里喧闹的人,除了赵炎,不作他想。
朱楹楹自言自语道:“怎么回事……赵炎说今晚有宴席招待,那些男人们聚在一起,吃吃喝喝,舞女相伴,照理说,没心思来这里才对。真是烦人……”
她微微思索,拿被子给小嬴政盖好。
自从小嬴政上学后,日子平淡规律,时间过得格外快,转眼天气转凉,已然入冬。
赵炎发疯不稀奇,朱楹楹镇定自若,安抚小嬴政道:“政儿,你先睡觉,我出看看。”
小嬴政乖巧点头,等朱楹楹出门走了一会儿后,才掀被子跟过去。
朱楹楹一到厅堂,还没将赵炎的人影看真切,就已经本能掩鼻皱眉。
臭死了。
狗男人一身酒气不说,还有股子难以形容的饭菜味儿混合脂粉味儿,熏得人直想吐。
赵炎在厅堂里大吼大叫,摔摔打打,叱骂下人们怎么不见朱楹楹。他随手拽了个小丫鬟发火,将人家拎住,直接往墙上撞。
幸亏朱楹楹伸手一拦,小丫鬟的脑袋撞在她手掌上,才不至于头破血流。
朱楹楹望着发酒疯的赵炎,心里嫌弃得要命,却不得不强颜欢笑,柔声问道:“侯爷这是怎么了?今晚不是有宴请吗,怎么会突然回来,还喝得这般醉?当心贪杯伤身啊。”
朱楹楹倒了杯凉茶递给赵炎,赵炎却看到她就来气,一巴掌打翻茶盏,摔落一地碎片。
他力气大得很,打茶盏时推到朱楹楹手臂,朱楹楹毫无心理准备,一下子摔倒,手恰好压在那些碎片上,顿时鲜血四溢。
赵炎见了,毫不愧疚,反倒嫌弃朱楹楹笨手笨脚,这琉璃茶盏可是值钱的好物件,是赵王赐给他的,他那时候对朱楹楹喜不胜收,立刻就赠与了她,但现在,看到朱楹楹就烦。
赵炎指着朱楹楹骂骂咧咧,“蠢货,倒杯茶都倒不好,生个野种倒是聪明伶俐啊。一天到晚丢人现眼,唯恐人家不知道你有这么个好儿子……”
在赵炎颠三倒四,黑白不分的酒话中,朱楹楹拼凑好半天才终于拼凑出此事的来龙去脉。
大概,今晚赵炎的狐朋狗友在酒楼宴请赵炎,一群人吃吃喝喝,玩得不亦乐乎,却不料,邯郸的顶级奢华酒楼就那么几所,赵炎这些人爱去,其他贵族也爱去。
说巧不巧,赵炎他们隔壁就是一帮子夫子,以及当初小嬴政上学时,赵炎亲自登门拜托过的奉常。
古代的木门和纱窗,隔音效果那叫一个几乎没有。
赵炎一群人,就捕捉到了关键字,“赵炎”。
提到自己的名字,是个人都会忍不住仔细听几耳朵。
那位奉常,平时高冷得很,能被他提到,也是难得。
赵炎等人就屏退了歌舞,偷偷听着隔壁的高谈阔论。
然而,人家奉常可没如赵炎所期待的那般夸赞他。
他们提到赵炎,是因为聚餐的人里头有城北学堂的夫子和院长。两人闲聊时说起小嬴政,说赵姬那个浪荡卑贱之人,居然生出个知书识礼的小孩。
紧接着,话题就走向了小嬴政的假爹,赵炎。
自古文人相轻,而一群文人聚在一起骂人时,那场面可就叫一个惨不忍睹。
全场没一个脏字,却骂得比谁都脏。
偏偏赵炎的儿子们个个酒囊饭袋,玩鸟一绝,遛马斗鸡也绝,玩女人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就是对正经读书一窍不通。
奉常那群人就讥笑赵炎,看看人家赵姬,不知道跟谁生下的野种,随便读几天书,都比赵炎那一群从小接受贵族顶尖教育的儿子强。
可见,一切都是赵炎不行啊。
上梁不正下梁歪,上梁废物下梁也是废物,一天到晚就知道仗着自己是赵王的亲弟弟而胡作非为,看着就令人不耻。
另外还扯出一堆赵炎的旧事,桩桩件件,总而言之,没一句好话。
气得赵炎当场脸色紫红,比猪肝还难看。
赵炎再糊涂,也知道那群文人不好惹,但凡他跑去掀桌子,他们的舌头和笔能骂死他,明天,满朝文武都得知道他的丑事。
赵炎闷声灌下几瓶酒,直奔朱楹楹这般。
赵炎越骂越气,见朱楹楹伏在地上,满手是血,他心里忽然就顺畅了许多,生出股子凌虐的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