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爸什么时候去世的?"
"就前年,他一直在娱乐圈混,可能也是为了他爸的病,所以现在……呃,他的确没有任何经济负担了,亿阳也没有什么资源给他,他差不多也是半隐退的状态,估计这次合约到期了,他可能也就混不下去了吧。"
贺庭远很长时间都没说话,窗外的街灯一晃一晃地在他脸上闪烁过去,唐英看不见他的表情,只是看着那些倏忽而逝的灯光,莫名就有种很沉闷的压抑感。直到快要到家的时候,贺庭远终于开口说:"温哥华那边什么消息?"
"这个您放心,那边的华人没有不给秦老爷面子的,您亲自去见的他,他肯定会上心的。"
"嗯,有消息及时通知我。"
"是,您放心吧。"
车子终于停下的时候,贺庭远看着不远处的院落,忽然说:"你说,他为什么会答应我?"
唐英咽了口唾沫,不敢乱说话。
"他应该最恨这种事了吧?为什么会答应我呢……"贺庭远喃喃说着,又茫然地眨了下眼睛,"又是因为钱吗?"
"这……他也不需要钱了吧?"
"哦,对……"贺庭远慢慢抓紧了自己的手,搓着另一只手的手背,呢喃道,"他都三十岁了,也该想做出点事业来了……"
"呃……"唐英也没法否认这句话,只得安慰道,"如果他真的是想借着您往上走,也是日子过得太苦了,情有可原吧?您也别太难过了,大不了就分开了,也不用责怪……"
"分开?"贺庭远忽然扯了下嘴角,唐英也不确定那是不是一个自嘲的笑,"他想踩,就让他踩着吧。"
"什么?"
贺庭远摇摇头,推开门下了车,也没再搭理唐英,就自顾自进了自家的院子。一路上脑子里空空的,唯独只有那天晚上谭一鸣呢喃的那几句话像是刀子一样一寸寸切割着他的神经。
"今晚放过我吧。"
"我身子不太舒服。"
"求你了。"
自己是发了什么疯,居然会觉得他是在想念那个畜生,居然在那颗千疮百孔的心脏上再次残忍地补上一刀。
还自以为是地,心心念念地爱了十二年,真是愚昧又可笑的爱情。
主卧的门缝里漏出一点灯光来,那个人还没睡。贺庭远站在门外,很久都没有挪动一下,直到那一丁点的灯光忽然消散,他终于闭了闭眼睛,伸手拧开把手,轻轻推开了门。
贺庭远刚踏进房门,床上便坐起一个人影,犹豫着喊了他一声:"贺总?"
贺庭远嗯了一声,脱了外套放到一边,那影子便微微动了动,似乎是想打开床头的灯。贺庭远走过去按住他的手,顺势又抓在手心里,然后坐到床边吻了吻那人发愣的眼睛:"要睡了吗?"
"啊……正准备睡……"
谭一鸣一转不转地看着他,贺庭远看不清他的眼神,只能借着月光细看他模糊的轮廓,看得有些出神,就忍不住把人抱在怀里说:"怎么没走呢?我不是让你回去了吗?"
谭一鸣僵着脊背坐着,好半天才说:"不知道你今天要回来,有点突然,没反应过来。"
明显在转移话题,贺庭远也不追问,只侧头亲了亲他的脸蛋,便拉着人一起躺了下去。怀里的身子绷得很紧,他抱着躺了一会儿,额头又蹭了蹭他的鼻尖,才说:"一鸣,你不要怕我。"
谭一鸣忽地抬头,贺庭远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却感觉得到他忽然紧张错愕的情绪。他收紧了怀抱,闭上眼靠在谭一鸣的耳边,喃喃道:"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你会怕我。"
"……"
"我想过很多次,再遇到你,会是什么样的情景,想过很多很多次……都没有想过你可能会怕我。"
怀里人安安静静的,仍是一句话没有,手臂下的肌肤却似乎有些发抖。
"你从来都不知道,谭一鸣这三个字,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一鸣……你知道你对贺庭远这个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贺庭远说完这句话,就沉默了很长很长时间,谭一鸣感觉到眼前这个人忽然间涌上来一股极为悲伤的情绪,他来不及明白他的话就已经慌了神,慌忙也拥抱住他,无措地说:"你怎么了?心情不好吗?还是我哪里惹你不高兴了?你和我说说,别难过……"
贺庭远却反问他:"你在安慰我吗?"
"我……"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就是这样抱着我,这样安慰我,"贺庭远慢慢松开怀抱他的手臂,反而把身子靠在他怀里,呓语似的说着,"我那时候以为快要死了,终于快要死了……可是你却救了我。"
谭一鸣有些无法承受这样的贺庭远,心疼得一塌糊涂,脑子也晕乎乎的,慌不择路地说,"可我们第一次见面……不是开学第一天吗?我记得你坐到讲台边上……"
"是吗?"贺庭远扯了扯嘴角,又在他颈窝里轻轻蹭了一下,"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那时候的你,我第一个能记住的人,就是那时候的你。"
"……"
"我回到贺家之前,唯一让我记在心上的人,只有你……一鸣,我只记得你,你明白吗?"
谭一鸣整个人都是傻的,贺庭远这些话说得实在太直接了,直接到他反而不敢揣测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呢?是说他……这么多年一直都喜欢自己吗?甚至高中那三年的时间,自己就已经被他牢牢记在心里了……他真的是这个意思吗?
"我没有想要侮辱你的意思,也没想在你身上找什么成就感,这样锁着你,圈着你,我只是……太想你了,"贺庭远又在他温热的锁骨上轻吻了一下,呢喃说,"对不起,你不要误会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