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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第1页）

此事闹得沸沸扬扬，终于也传到了周梧的耳朵里。

“不过死了个小官。”

周梧正站在池边喂鱼，闻言不耐地蹙眉，“这种小事也要我来亲自处理吗？”

来报之人迟疑着道：“可是长公子，洛京城里都已经传遍了，为着此事，人人都道咱们今文经学派跋扈……”

周梧捻了一撮鱼食随手抛下，漫不经心道：“平头百姓的脑子里只想得到自己明天吃什么，哪里懂得什么今文古文——定然是古文经学派的人在背后引导筹谋。”

“可如今洛京城里物议如沸，咱们就置之不理么？要不要让那官员登门致歉……”

“混账东西！他一旦登门致歉，岂不是坐实了咱们的罪责！白白将把柄往古文经学派的人手上递！”在旁作陪的马燕抢先呵斥，又转而对周梧绽开笑脸，“长公子，您说是不是？”

周梧淡淡扫了马燕一眼，不置可否，“那依将军所见，该如何行事啊？”

“不敢不敢！长公子照旧唤我小燕便是！”马燕腆着笑，搓了搓手，道：“此事倒也简单，苦主家只剩一个小妇人在闹腾，既如此，将她杀了偷偷往哪儿一埋就是，神不知鬼不觉，古文经学派的人也拿不出证据说是咱们的人干的，用不了日，百姓们自然就将此事忘了。”

马燕眼巴巴地看着周梧，“长公子，您看如何？”

周梧将手中鱼食全部抛下，马燕又适时递上打湿了水的丝帕，周梧一边仔细擦手，一边淡淡道：“听起来倒也可取，只是交给谁办比较好呢？”

“长公子若不弃，小燕定将此事办成！”马燕立即毛遂自荐。

周梧这才施舍了一个笑脸，将丝帕重新丢回马燕手上，“尽快。”

“是！谨遵长公子吩咐！”

周梧说尽快，马燕丝毫不敢耽搁，当天晚上就命手下前去解决那个提出问题的人。

三个蒙面的黑衣杀手悄悄潜入小院，推开房门，举起刀子就往高高耸起的被子上猛扎——然而刀尖刺破锦被，却并未刺穿任何人的躯体，其中一个杀手猛然掀开被子，发现被子里裹着的只是一个枕头！

“不好！中计了！快撤！”

三个杀手拔腿欲跑，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原本漆黑的院中霎时间燃起无数火把，熊熊火焰将整座小院照得恍如白昼。

文照从人群中漫步而出，一声令下，“抓活的。”

数十名好手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将那三个杀手捆成了粽子，丢到文照跟前。

文照的目光只是淡淡从这三人身上掠过，转而看向身后那名浑身止不住发抖的女子，“夫人，行凶之人已经抓到，今文经学派的人知道我们有所防备，想必不会再来行刺了。夫人此时若后悔，还来得及。”

“后悔？后悔什么？”那女子雪白的脸上簌簌落下泪来，她全身战栗不已，上下牙齿都在打颤，可她目光坚定，一字一顿地道：“我只后悔自己力弱，不能救我夫君性命。他为我而死，我为他拼却此身又何妨？我，绝不后悔！”

翌日，那名长跪在洛京尹府门前的小娘子身后多了三个被捆成猪猡的黑衣男子，她跪下，高举诉状，“妾身胡氏，状告前将军、都乡侯马燕！其命人对妾身暗下毒手，试图灭口……”

马燕讨好周梧不成，反倒把自己卷了进去。他原本就因为功劳不能服众而备受争议，此刻再摊上了意图将苦主灭口的罪名，一时名声在洛京城臭不可闻，最近洛京人讽刺对方都说“你真是比马燕还马燕啊”。

马燕不敢再擅动，哭着跪求到周梧面前，“求长公子救我！”

周梧看着眼前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恨不能一脚将他踹死，然而马燕是如今今文经学派中唯一握有军功、兵权之人，他不能随意舍弃。周梧忍了又忍，勉强笑起来，“马将军这是作甚？你我是一家人，我自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去死。”

马燕期盼地看着周梧。

周梧暗自翻了个白眼，深吸一口气，道：“教你那三个手下把嘴巴闭严实了，只要不把你供出来，洛京尹那边我自有办法。”顿了顿，周梧冷声道：“他们若不肯，便教他们多想想自己的家人。”

马燕心头顿时大定，“是！长公子，小燕这就去办！”

那三个手下总算没有辜负马燕的期盼，纵使被打得皮开肉绽，也咬死了是和胡氏的夫君有私仇，与马燕无关。而洛京尹那边承受不了来自周梧的压力，采纳了那三个杀手的口供，以杀人罪判了他们三人流刑，此案就此了结。

而蹊跷的是，在那三个人犯流放后不久，竟在一夜间纷纷暴毙。

于是，这桩从调戏斗殴开始牵涉愈来愈大的案子，似乎戛然而止了。

所有人都隐隐约约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可没有人敢明说。

既然无人明说，文照便出手挑破了这层窗户纸。

说书先生们都话本子她是早就写好了的，早前就开始排练的戏班子如今也勉强拿得出手了，于是大宁朝第一出折子戏《胡娘子告状》正式公演，一经问世，便轰动了全城。

为防止被今文经学派的人拿到把柄，一干角色均使用了化名，但是结合时事，谁还猜不出来讲的是马燕暗中杀人灭口那点子破事儿呢？戏中胡娘子最终告御状成功，从上到下一应贪赃枉法的官员全都锒铛入狱，可现实却是，胡娘子投告无门，杀人者依旧逍遥法外。

这残酷的对比进一步点燃了洛京百姓们的情绪，一时间街头巷尾讨论的都是《胡娘子告状》的情节，戏班子每到一处巡演就万人空巷，据说就连身在北君山上清修的皇帝陛下，都听说了这出新奇戏码，出言询问：“朕听说民间出了一种新花样，叫折子戏，那出《胡娘子告状》唱得委婉动人，不知是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