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车时,黄庭轩摸出一把伞,快步来到晚宁的一侧,为她撑起一片天空。
两人并肩走过去,细雨坠落在伞面,一首默歌在古镇流淌。
待走近那点星火,才发现,站在路口等待的竟然是衣晚宁的堂哥汪洋。
雨中,他的身影有些萧瑟。
她还未开口说话,汪洋便已经扯着嗓子开始指指点点,“我滴亲妹啊,亏你还是我亲手教出来的老司机!2个小时不到的路,开5个小时,路上绕去哪儿了?幼儿园校车都开到了!手机还不接!我站雨里等了快一个多小时,冻死我了。”
衣晚宁此时才意识到,自己的手机今天一直静音。
一边开启手机声音,一边说道:“……明早我做早餐。”
一句话,汪洋立刻不抱怨了,利索在前面带路,“走吧,妹啊。回家冲个热水早点睡。”
三人沿着被雨水洗刷得发亮的青石板路前行。
汪家坐落在村落的最前端,与古河道紧密相邻,距离广场有一段距离。
穿过曲折的小巷,又走过几道拐弯,便来到了汪家门前。
推开那扇重新上过桐漆的木门,中庭天井已经摆满了白色的菊花。
夜雨无声的滋润下,散发出淡淡的幽香。
穿过正厅,汪海的黑白照片挂在正中,笑容灿烂而温暖,仿佛穿透黑白的界限,让世界变得缤纷多彩。
晚宁在照片前驻定留停。小时,那些欢笑和泪水,温暖和感动,掩盖了过去的阴郁。反而有一些情绪像涨水一般涌出。
此时,在前面引路的汪洋回头,问道:“你俩换洗衣服一件没带?”
衣晚宁倒是无所谓,薅她哥的一件t恤就能将就一晚,明天去镇上买几件粗t麻长裙就成。
不过——
“……哥,你衣服均两套给黄庭轩。他住一晚就走。”
“成,那你俩先休息。”汪洋推开一间房门后,折身去自己的房间给黄庭轩拿衣服。
等她走进卧房,衣晚宁才意识到,她哥给她挖了多大一个坑!坐立不安地等汪洋拿着衣服回来,她赶紧拉着问,“我住哪儿?”
“以往你来住这儿,有什么问题吗?”汪洋不解,放下衣服,打量屋内洗漱用品摆在桌上,又宽又大的架子床上,铺了新装好的被褥,完美无缺。放心地转身离去。
“我和他住一个房间?”衣晚宁揪住她哥的胳膊,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汪洋倒是很坦然地回答,“家里七大姑八大姨都回来奔丧,你是最晚到的,能有床就不错了……再说你们都离婚了,没那么多忌讳。他反正就住一晚,你俩将就一下,屋里还有一张塌。”
衣晚宁愣住了,下意识转头看向黄庭轩,只见他不自主地别开了脸。
凌晨,她坐在书桌前,一只手拿着手机,一只手拿着笔记录。
此刻,衣晚宁非常感谢这间房是她童年住过,且屋里的东西基本没动过。写了一半的作业本刚好可以当她的草稿纸,铅笔削了两刀又可以用了。
依旧拿着手机核对各类数据,并在作业本上记下可疑的数据。
洗完澡的黄庭轩回到屋里,看见衣晚宁还坐在书桌前,发尾微湿,几乎润泽了后背的衣裳。
他走过去,拿起毛巾,细心地为她绞干头发。衣晚宁刚要起身,想拒绝。
就听见他说:“这段时间,我知道你想开始新生活,而且新生活里不需要我的存在。我也知道你对我的好,出于同情,还有欠了我爸人情。但哪怕是同情,我也愿意。晚宁,我想和你重新开始……今天,赢了长平,我想第一时间告诉你,想和你分享我的快乐。你不在,别人的祝贺总是像隔了一层纱。这些年,只有你一直注视着全部的我,只有你能完完全全明白我的喜悦从何而来,去往何处……当我看见你和他走在一起,我明白我错了,我错得很彻底。晚宁,能原谅我吗?再给我一次机会。”
手中铅笔被她攥得死紧,黄庭轩修长的手覆盖了她的手背,他的声音近乎恳求:“好吗?”
“做梦去吧。你小子当年怎么在长平和成风面前说我的……我记得清清楚楚。家里多一个摆件?嗯哼?过于温柔没法做审计?嗯哼?”晚宁反手拧起他胳膊上的一块肉,听到黄庭轩呼痛,也没松开,“还有……下次背小抄,记得把原文藏好。”
衣晚宁从作业本里抽出一张卡纸,拍在桌子上,卡纸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各种字体,其中有两种字体格外眼熟,估摸就是成风和长平写的攻略。里面甚至还有娟秀的字体,百分百是那位一面之缘的女棋手。
与刚才黄庭轩的长篇大论一字不差。
棋院这一群狗头军师!
“疼……”黄庭轩干脆耍赖,就地趴在晚宁的背上,密密地环住她。
衣晚宁本想挣扎,可是比她高一度的体温,确让难得脆弱的她,得到了一丝温暖。不由得沉溺其中。
“晚宁……想哭就哭吧,你憋了一天了。我看着难受。”他俯在她耳边安慰着。
到了此时此刻,衣晚宁继续抱着她最后的倔强,肩膀微微颤抖,“……黄庭轩……小海和我说,他想去当远洋船员。我给了他钱,让他去受训。”如果她那时候没有给汪海钱,一辈子在水乡长大的汪海,怎么会去海边,怎么会遭遇不测。
&ot;你弟弟有自己的梦想,你只是支持他。你不能因为结果而责怪自己。&ot;
可是,这话反而触动了晚宁的心弦,让她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她的身体在黄庭轩的怀里颤抖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