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娘大为震撼:“许家二娘约你来种地?!”
李白轻嗤一声,没做声。他也不清楚对方的用意。
他们来得早,左右无事,李白就脱了鞋挽起裤腿,在田间转悠。而七娘一屁股躺倒在水田边的槐树底下,睡起大觉来。
李白粗略转了一圈,便知这处水田是上等的产业,价格不会便宜。
在大唐,土地价格并非由官府统一制定,而是买卖双方洽谈商议的。
影响价格的因素,无非就是水、肥、地势与交通。
李白对此再清楚不过。
前些年,他兄长贱卖了一大片剑南道都江堰的土地。
自从秦时李冰导引汶江之后,那地段便成了一块香饽饽。至开元年间,捧成出了名的寸金地。
为此,兄长可被阿耶抽了好一顿。
许家这处田产在各方面都占了优势。
李白忍不住摇头叹惋:“可惜了,上好的祖产,轻易却再拿不回来。”
许二娘许葭来时,正好听到这句话。
她撩开帷帽,露出一双清明而富有穿透力的眼睛:“郎君是可惜这一处永业田,还是可怜天下佃户?”
李白对上她的视线,心中已然明白许葭将要出口之言。
果不其然。
“郎君可知,去岁刚擢升刑部尚书的卢从愿,广占良田百顷,朝野戏称他为‘多田翁’,可这高位却依旧坐得稳稳当当的。”
李白还未开口,躺在大树底下躲懒的七娘便一骨碌爬起来,扶好脑袋上的荷叶帽:“啊?这么坏!陛下不知道吗!”
许葭似是没想到七娘在,怔了半晌才摇头:“陛下当是知道。”
今年春日里,张相公(张说)被宇文融、李林甫等人弹劾罢相,太常少卿张九龄也受到了牵连。听家中族老们谈话,怕是要外放。
朝中高位空缺,陛下也要寻新的宰相人选,有人便推荐了这位卢尚书。
陛下只似笑非笑,说了一句“卢从愿不清廉”。
许葭出身勋贵,虽然如今家道中落,但从小耳濡目染之下,政治嗅觉绝非一般女娘可比拟的。
因而,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她懂得。
陛下更懂得。
这些话与七娘讲还为时过早。但许葭知晓,李白是听明白了的。
她靠着七娘坐下来,低声道:“我阿翁此生为官,只办过一件错事,并因此受了牢狱之灾。除此之外,他便是一心为公,为百姓而活着。”
而这唯一一件错事,便是许相公之子许自然猎射杀人,瞒而不报之事。
李白对此有所耳闻。
他出生时,这位老相公便已辞别人世了,因而未曾得见。想来许二娘亦是。
李白很确信,许葭提及这些,不是炫耀或博取怜爱。
稍候几息,便听许葭问道:“你可能够做到阿翁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