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默然。
七娘凑上来悄悄说:“阿郎,你哥真的不适合行商。”
李白也悄悄:“去,我能不知道嘛。”
当务之急,是先把他哥捅的篓子给填上,不然,绵州州县能同意给他文状才怪了。
李白掰着指头盘算起来。
前年出蜀,阿耶给了他三十万贯银钱,当时也曾私下透了底,这钱拿过之后,分家产便再没有他的份。
李白肆意潇洒惯了。
这一路游历下来,“家产”已经花去大半,只剩七万贯。等填完这个大漏子,他跟七娘怕是得一路敲着碗要饭去长安。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扭头看了七娘一眼。小丫头正对怜奴龇牙咧嘴的,吓得那小孩儿缩到王氏背后去。
李白扯扯唇角,还有工夫欺负人,挺好。
似乎是没了后顾之忧,他不再耽搁,一口气饮尽杯中新茶:“多谢王娘子告知。此事,我会与兄长解决,就莫要再支会旁人了。”
李白行过礼,带着七娘迈步出去。
身后,王氏已然变了副面孔,心疼又焦急地揉搓着怜奴的肚子,低声问他“疼不疼”。
怜奴呆呆地看着李白与七娘离去的方向,半晌才摇摇头:“阿娘,我该回去温书了。”
青莲镇有一家酤酒铺子。
那酒飘香数里,本地人都知道尤为好喝。从前李白在家时候,就常常与兄长偷跑出来,分食一瓢。
而今,李家大郎李凝正躲在酿酒缸后头,蹲身蓬头垢面地筛着酿果酒要用的桑葚。
李白带着七娘找来,瞧见兄长这样,无奈道:“阿兄,就知道你在这里。”
李凝抬头,骤然瞧见自家弟弟,老泪差点淌下来。
他猛地起身扑向李白:“二弟,你终于回来了!”
七娘无缝衔接:“是呀,再不回来,大郎你又该被揍得屁股开花了。”
李凝泪眼朦胧嚷嚷着“你谁啊”,凑近一看,又惊喜:“七娘!长这么大了?”
七娘骄傲脸:“我还能长呢!”
李白总算有了一丝笑意,这是李家唯一还能记得七娘的人。
他忙着解决问题,晃了晃阿兄,问道:“那千余亩地在何处?”
李凝脸色一僵,见李白全都知晓了,只好老实答:“就在我们县和临县交界处。不远的,骑马半个时辰能到。”
李白不再耽搁:“走,去瞧瞧。”
无论什么地,眼见为实,瞧过之后才能下定论。
马作的卢,飞奔在树木丛生的长道上。
李凝签下的这片田庄夹在两县之间,地势极高,李白甫一落地,就瞧见了田地尽头的崖岸底下,便是绵州境内涪江的主要支流之一——火溪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