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庭辉根本没注意到面前有人,直到闻琛拉住他,才后知后觉笑容满面地“啊”了一声。
闻琛挑起眉,不解地问道:“你怎么了?不知道还以为在梦游呢。”
“梦游?确实是梦游……跟做梦一样。”蒋庭辉容光焕发,双眼笑成两条细缝,“哈,刚从一个美梦里头游出来……”
见闻琛满脸惊诧,他赶紧收回心神,正色问道:“中午你说找我有事?”
“嗯,”闻琛看看左右,将他拉进了办公室,“黑口仔失踪了。”
蒋庭辉稍一思索,立刻推断出了他话中深意,皱着眉叼起支香烟,深吸几口,将烟气化作一声叹息:“打死我也想不到会是他,唉……黑口仔一个人把妹妹带大不容易,每次看到他们兄妹相依为命,我总联想起自己,所以这些年对他是格外照顾。”
“好了庭辉,为那样的家伙难受不值得。”闻琛抱臂坐在了对面桌沿上,细心安慰道,“今天阿飞带人去他家看过,在房间床底下发现了用过的注射器,所以……你知道啦……”
“他吸毒?原来他竟然吸毒?怪不得呢……怪不得……这下都解释得通了,唉……”蒋庭辉止不住抬高了嗓门,眼神里尽是沮丧。
“别想太多了,”闻琛俯身拍了拍他肩膀,“说起毒品……还有另外一件事。你听说了吗,颠九从泰国进了一批货,几天后到港。我收到风声,龙准想要同他合作,借他的路子找货源,然后拿到地下砖厂自己加工。这笔生意做成了,三角街上的货价起码降三成。我们要不要想办法插上一脚?”
蒋庭辉烦躁地挥挥手:“让我想想。”不知道为什么,听了黑口仔的事,再去考量毒品生意,心里莫名有些不舒服。
鬼使神差地,他掏出了钱包,把证件底下压着的那张全家福抽了出来。撕碎后重新修补过的缝隙凹凸不平,翻着白色毛边。照片里蒋小妹正光着屁股被老爸托在手掌上,小扁嘴里连牙齿都没有,却笑得喜庆。
他用拇指轻柔摩挲着画面中那个圆滚滚的小肉球,渐渐地,心情终于恢复了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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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两天之后,还没等蒋亦杰去见龙准,龙准就主动召了他去酒楼饮茶。
名为饮茶,实则是开会。一同出席的,还有龙准堂口里几个身手极好的家伙。会议的主题只有四个字——杀人越货!
他们的任务是合力劫走一批货物,再将送货收货的人一个不留全部灭口。至于行动的时间、地点和目标,则暂时没有透露,按规矩要等到行动当天再派发武器讲明细节。龙准安抚大家说这一切都是为了保密需要,叫他们千万不要多心。
谈完正事刚要开始吃东西,蒋亦杰的手机就嗡嗡响了。他拿起一看,是个陌生号码,为了不使龙准起疑,只好大咧咧坐在椅子上接听。
龙准装作完全没留意的样子,耳朵和余光却在清晰捕捉着他的表情与字句。
蒋亦杰喂喂喂乱叫一通,将电话大力一摔,烦躁地骂道:“又是推销保险,整天都推销保险,怎么我看起来就是短命相吗?”
旁边几人听了,七嘴八舌议论起电话广告的可恶之处。只有龙准一脸慈爱地对他说:“怎么会,阿杰的面相是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怎么看都好福气啊。”
蒋亦杰顺杆向上就爬:“那倒是,自从跟了龙哥,我次次化险为夷,占尽了运势。说起来龙哥可是我的大贵人!”
热热闹闹喝完早茶,几人陆续走出酒楼。龙准和蒋亦杰走在最后,仍然勾肩搭背互相吹捧着。
忽然斜刺里杀出个黑影,手舞开山刀高声怒叫:“龙准你去死吧!”
刀子眨眼挥到面前,距离最近的蒋亦杰想也不想,一闪身将龙准护在背后,抬起手臂挡了上去……
蒋亦杰独来独往惯了,社会关系也极其简单,除了两个哥哥一个干爹,再加上个小弟王大关,平时会打给他的,就只有龙准而已了。
看到手机上显示出的陌生号码,他暗暗皱了皱眉头,为了不使龙准多心,还是毫不迟疑地接了起来。
“喂?谁?”蒋亦杰单腿屈膝踩在座椅边缘,嘴角叼着牙签,一副无所顾忌的烂仔模样。上辈子在流氓堆里混迹了许多年,学起这些人的做派来,比本尊还要惟妙惟肖。
“小妹你听我说,”电话那头的声音颤巍巍,故意压得很低,听起来鬼鬼祟祟,“龙准在怀疑你,正要找人试你,等下千万别错过机会,你信我!信我!”
没头没脑丢下一句,电话就匆匆挂断了,连个追问的空挡都没留。察觉到龙准假装不经意瞥过来的目光,蒋亦杰急中生智,赶紧对着电话“喂喂喂”乱叫了一通,编造出个推销保险的借口,自导自演骂骂咧咧抱怨着,总算将真相勉强搪塞了过去。
接下来他一边与龙准虚伪地互相吹捧,一边大脑飞速运转,思索着那个神秘电话所透露出的信息。出于从前的职业习惯,蒋亦杰总是对周围的环境及细节特别敏感,哪怕是仅仅看过一次的长相,听过一遍的声音,都会在记忆里存档。所以对方刚刚吐出“小妹”二字,他就已经知道那人是黑口仔了。
听见黑口仔说龙准在怀疑他,蒋亦杰丝毫不觉得意外。龙准与古展一样,都是从来不肯信任除自己以外任何一个人的,可姓龙的比古展高明,所有心思都放在暗处。如今蒋庭辉当选和新堂主,对于蒋庭辉的弟弟,自然更要大加防备了。试探是轻的,搞不好还会耍手段、设陷阱,想尽办法像控制黑口仔一样控制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