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要说哪里痛的话,估计也就只有“我被笨蛋义勇弄断啦!”这个事实叫她心痛吧。
“也就是说,在你变成人的时候,就已经是完整的人形了吗?”
“嗯。”
“其他的日轮刀是否也会像你一样化作人形呢?”
绀音眨眨眼。这个疑问可就没办法用简单的应声作为回答了。
她认真琢磨了一小会儿,好几次想要开口,却总是在出声之前便悻悻地阖上了嘴。如是这般重复了好几个来回,她总算措辞好了。
“估计没有,不过我也不能确定。”
紧张感依旧在作祟,她说话时的语调硬梆梆的,就像是水滴砸在了铁块上。
“我只是从刀变成了人而已,没有觉醒什么奇奇怪怪的‘同类之间的心灵感应’这种东西。”
绀音没觉得自己在说什么笑话,可辉利哉却忍不住笑了起来,也不知道是因为这话对于主公大人来说实在有趣,或纯粹只是因为她的说法足以逗笑八岁的孩子。
他的笑声如此轻快,多少让绀音放松了些。在完整地说完了一整句话后,她这才发现,原来在一大群人面前和主公大人对话也不是什么困难事嘛。
当然了,对答如流这种境界,对于硬梆梆的日轮刀小姐来说还是很难达到的。在依旧算不上太顺畅的对话之中,他们总算是总结出了一点有用的发现。
首先,日轮刀小姐拥有的记忆从自己作为原石形态被开采为,迄今为止的一切经历她都清楚地记得。
但据本人描述,在成为人型之前,她并没有多么清晰的“意识”,貌似也不曾体会到“感情”。
记忆对于她来说,很像是某种平面而苍白的东西,光秃秃贴在了身上而已,与拂过刀鞘的风、照在刀镡上的日光没有什么区别。
根据绀音的说法,她认为自己会脱离刀的状态完全是因为义勇在最终决战的时候把自己弄断了,除此之外不存在其他别的理由。虽然这也并不能解释为什么她直到最终决战结束后的好几天,才在铁之森五郎的锻刀炉旁变成人的。
保不齐是不想被丢进炉火之中的求生欲在作祟吧?
再然后,凭着一腔直觉——也有可能是奇奇怪怪的心灵感应——她来到了蝶屋,回到了义勇身边。
尽管不开窍的脑袋依旧同铁块无异,不过她多少也有点预感,要是就这么贸贸然出现在大家的眼前,绝不是什么好事。于是埋伏着埋伏着,直到今天才被揪出了一点踪迹而已。
关于她的一切,说到这里也算明了。未知依旧那么多,本人对此倒是毫无苦恼,只是眨眨眼,兀自睁着深蓝色的杏眸。
她的眼眸与义勇如此相似,却也那么不同。但注视着她时,确实会联想到水柱。
不知对于主公大人来说,是否还有更多的疑虑还没能解开。他并未在蝶屋逗留太久,也没有问太多,好像只是想要印证“日轮刀变成了人类”是否确有其事,而他似乎已经有了答案。其他的,他便也不多问了。但义勇还有一桩非问不可的事情。
“为什么偷拿厨房里的东西吃?”
等主公大人和看热闹的其他队员回去之后,他才问道。
总感觉度过了忙忙碌碌的一天——抓住偷吃的小偷、见到变成人的日轮刀、与主公大人一起好好面对了这个匪夷所思的事实。做了这么多意料之外的事,回过神来,才发现日头都还没触碰到天际,时间还早着呢。
午后的阳光照得脑袋和肩膀都热乎乎的,绀音感觉自己这崭新的庞大又厚重的身体都快融化了。她慢吞吞走在庭院的边缘,对于义勇的疑问,她稍稍思索了一下才给出回答。
“我看那只猪就是这么做的,所以我也拿来吃了。”她说,“而且那些东西看起来很好吃。”
“不是因为饿,只是因为它看起来好吃吗?”
“嗯。”
她正声应着,后背抬得直挺挺,似乎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果然如同义勇所推测的那样,她缺乏正常人的认知,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要是让她继续做出这种不问自取的事情,想来一定会给小葵添很多麻烦。他本来是不打算说什么的了,想了想,还是提醒了一句:“这么做不好。”
绀音困惑地眨眨眼,好像没听明白:“你是说怎么做不好?”
“一声不吭偷拿东西吃不好。”
她还是很不解的模样。
“意思是不能这样吗?”
“是的。”
“好。我知道了。”她认真点点头。
就算被直白地点出了错误,她也没觉得过分羞愧或是怎么的,只正正经经应声说以后不会再这么做了,而后便把这个话题抛到脑后去了,自在地行走在日光下。
她看起来总有种无忧无虑的模样,义勇不知道她是不是什么都不会去担心,可眼下还不能那么无忧无虑。
有件重要的事,主公大人还没有问绀音,也不曾对他说过。但他必须知道答案。
“你想过之后要做什么吗?”
义勇直白地问她,不过她还是懵懵懂懂的模样,理所应当般丢出一句:“和以前一样不就好了嘛。”
她一点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也没意识到现在早已不是“以前”。
像以前那样,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午后的风拂过他空荡荡的右侧衣袖,分明带着暖意,可一旦穿过那虚无的部分,就变得无比冷彻了,布料会随之摩挲出空洞的声音,伤口又开始痛起来了。义勇停住脚步,注视着她微微晃动的长发,在片刻的思索后,才说:“日轮刀现在没有存在的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