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没想到,刚进了院子,房门还没进,就闻到一股子扑鼻的浓香,再见就是一阵的浓烟扑面而来。
下人们都在午歇,只廊下一个看着花木的小丫头尖叫了起来,“失火了啊啊啊啊啊……”
袁恭骇然,怎么会突然正房失火?张静安可还在屋里睡着?
他大步冲进去,看到的情景让他着实目瞪口呆。
张静安穿了件家常的玫瑰紫纱裙儿,就蹲在窗边的凉炕上,跟前一个洗漱的铜盆,也不知里头烧了什么,正是浓烟滚滚,她一边拿着瓶瓶罐罐底往盆里倒,一边拿着把孔雀毛的大扇子拼命的扇……
整个屋里烟雾蒸腾,呛的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袁恭跳上炕一把抓住她的细胳膊,将她从那铜盆边上拖开来,“你这是要干什么?”
张静安一边咳嗽,一边拿扇子拼命敲他,“……咳咳,咳咳,袁恭,我告诉你,你别想着幽禁我,大不了就是一死,我看我这么死在袁家,你还能潇潇洒洒地做你的袁二爷?”
袁恭瞬间懵了,还没回过神来,屋里已经冲进来四五个丫头,端水的端水,散烟的散烟,芸香捂着鼻子扯着翡翠走了进来,“二爷,这丫头趁着乱要跑……”
袁恭一手抱着张静安,一手恨不得去捂脸,天爷,这特么都是什么事儿啊。
他果断命令,芸香,“院子门关上了吗?不许让人乱跑出去……”
芸香就翻了个白眼,“李嬷嬷已经去了,这还消您吩咐?”
袁恭还要说话,手上就微微一痛,张静安正拿根簪子戳他,“你放开翡翠,关门也没用,这么大的烟,我就不信旁人看不见,你这样关着我,你敢跟我到祖父跟前分辩不敢?”
袁恭当然不敢,他就是想不到这世上还有张静安这么能折腾的丫头。
现如今事情到了这一步,可要怎么办?
正着急着,就听外头下人跟传话似的高声叫嚷,“走水了啊,走水了啊……”
甚至还有人站在墙头这么叫的,不用说,肯定是张静安偷偷吩咐这么干的。
院子里一多半都是她的人,明着不敢跟袁恭对着干,背地里,张静安偷着一吩咐,他们都还是听的。
袁家的后宅的几个院子都是一丛花木一个院子一丛花木一个院子这么盖出来的,袁恭他们这个院子跟他大哥袁兆的院子,其实隔了不过是个荷花池和一道雪松林子,转头他大嫂就能寻过来……
小关氏最是个细心不过爱究根问底的,他和端钰打的那个马虎眼,说不定就得被拆穿…。。
正恼火着,外头已经传来了动静,就住在不远处的小关氏已经赶了过来,在外头呼喊,“二弟,二弟妹,你们这是在闹什么呢。”
袁恭心里就叫不好,转身一个箭步冲过去,直接将张静安抱住就窜进了净房,一手死死捂住张静安的嘴,一边佯装镇静,“大嫂,不小心失了火,没事,没事,我们收拾收拾就出去。”
小关氏漫步就朝屋里走,芸香上去想拦着,就被李嬷嬷给拽住了。小关氏没大注意这陌生的下人,进屋看见一屋子的狼藉,莫名地,心里就觉得一丝丝的舒爽。
只她是长媳,是世子夫人,这点子小心思是一点不能露在外头的,面上也只能叹息,“哎呀,屋子都烧坏了,你们啊,怎么这样的……这样的不小心。”
张静安被袁恭死死抱在怀里,口鼻又被捂住,几乎都要喘不上来了,只能四肢用力挣扎,袁恭死死箍住她,两根胳膊跟铁柱似的,她半点也挣扎不开。
小关氏还在外头叫,“弟妹,没什么事吧,你们在净房干什么呢?”
袁恭算是怕了他这个大嫂了,平时该她管得事情,她瞻前顾后的总是打马虎眼,偏生这样的事情,她是最爱钻研的,看来不露面,真的是不能打发了她走,怕是她再转悠下去,真的要把家里的人都给引来了。
没有办法,他只好挨在张静安的耳边,“明珠,算我求你,你以后说什么都是什么,我再不敢找你的麻烦,你且将大嫂哄走行吗?”
张静安被他捂住了嘴,眼见着小关氏这个做派,就知道关着自己不过是袁恭的个人行为,哪里还会怕他,因此纵然是手足受困,她也毫不畏惧,只瞪着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袁恭咬牙,“明珠,我不是开玩笑,我不是要关你,我是有件事关我身家性命的事情要拜托你。”
事关身家性命?你开什么玩笑?
张静安压根就不信,可袁恭眉头就抵在她的额头上,那样专注地看着她的眼睛,神情是那样的惶急,又那样的认真。
这就不免让张静安信了那么一点点。
袁恭手一松,她就扒开了他捂着自己的嘴的手,“你想干嘛?放开我。”
袁恭只微微松了一点,张着手谨防她突然又跑了出去,跟他大嫂说什么,“我也并不是要遣走你的嬷嬷,我是真的有些为难,只有你能帮我……”
净房就巴掌大的地方,挤了两个人,袁恭又不肯放过张静安,差不多的,就是袁恭抱着她一起坐在平日里换衣服的那条长凳上,他急急地咬着张静安的耳朵低声道,“我有一个过命的朋友遭了难,我不敢让家里知道……“
记忆里并没有这一遭啊?
张静安很犹豫,而小关氏还在外头叫着两人的名字,袁恭已经等不及她犹豫了,只能半威胁办恳求,“就两条你选,一,你要是不肯帮我,咱就这么翻脸,我说到做到,转头就将崔嬷嬷给送到西北田庄上,一辈子回不来,咱们也不过了,你要寻死,咱一起死,你抹脖子我也抹脖子。二,我说话算话,以后再不跟你生气,你爱怎么过日子,就怎么过日子。你也不想就让大嫂这么看我们笑话吧?”
张静安渐渐冷静了下来,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有便宜不占是傻蛋,她已经闹到了袁恭妥协,要是再闹下去,袁恭真的一怒之下翻脸,将崔嬷嬷给送走她可能一辈子也见不到崔嬷嬷了。
而且,袁恭说对了,她不乐意让小关氏看自己的笑话。
事情虽然非常诡异,可她还是犹犹豫豫地点了头。
袁恭再确定了一下,“你答应了?”
手上却是松了力气,张静安一把推开了他的手,抿了抿身上的衣服,就这么走了出去。
小关氏看她,身上分明还穿着家常的衣服,那衣服揉搓得跟咸菜似的不说,还沾着乌一块,黑一块的污迹,头发更是散着的,那巴掌大的小脸拉得都快掉到地上了。
她走出来就说,“让大嫂久等了,屋里着了火,我怎么都得梳洗一番,大嫂那儿事这么多,就别管我们的事儿了,待会我收拾完了,自然会去太爷,和太太那里说一声的。”
小关氏假惺惺地关心,“这可是怎么回事,怎么在屋里就烧起来了?还烧得这么厉害?可是下人们伺候得不经心?”
张静安已经是一屁股坐在凌乱地妆台跟前,背对了她,叫道,“我屋里的事,我自己还是能打点清楚的,大嫂就别管了。”话说得半点也不客气,抬手抓起一把象牙犀角嵌珍珠的梳子就在妆台上敲了一下,“红宝,还不过来,先给我把头发梳一梳。”
小关氏讨了一个没趣,捏着帕子忍了又忍,还是没说什么,只能干笑两声,愤愤地带这丫头婆子走了。
袁恭这才悄悄从净房里走出来,复杂地看了张静安一眼。
张静安警惕地打量了一番他的脸色,“你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情?”